两人陪着淑宜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淑宜大长公主见时辰差不多了,便道:“你们先去祠堂,等认亲结束后,也不必过来了,回去歇息,改天有空再过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话。”
虽然是亲孙子成亲,但是淑宜大长公主喜静,平时不太爱搭理人,就是今天也一样,所以也没有让纪家的那些女眷们过来打扰。
两人刚离开寒山雅居,便见到镇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隋嬷嬷过来。
隋嬷嬷笑着给两人请安,说道:“老爷和文管家都在祠堂里了,夫人奴婢过来通知世子的少夫人一声。”
纪凛淡淡地应了一声,说了一句“让母亲挂心了”,虽然语气依然温和而恭敬,但是神色却有些冷淡,没有儿子对母亲应有的亲近。曲潋隐约能感觉到这对母子间的气氛比平常母子要冷淡许多,但这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坏处,所以她也没有对此有什么特别想法。
两人到了祠堂,给祖宗磕头上香后,镇国公对着儿子和儿媳妇说了些类似于夫妻互相扶持、开枝散叶的话,便先他们一步离开了。
文管家倒是很激动的样子,看得曲潋都担心他老人家一个激动就要喘不过气来。
纪凛悄声对曲潋道:“文管家以前是在祖父身边伺候的,听说是祖父在边境时从蛮人铁蹄下救下来的可怜人,后来便随祖父回京当了管家。如今他年纪大了,祖母免了他的差事,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便自动过来看守祠堂。”
曲潋听罢,心里肃然起敬,也明白了文管家在镇国公府的地位,以后见着了一定要恭敬。
两人边走边说话,纪凛边和她说周围的环境,边注意她的神色,见她时不时地蹙眉,便知道她的身体仍难受着,心里有些懊恼,刚才应该让人备张软轿过来的。
曲潋正听着他讲解镇国公府的格局时,被他一把托住了手,不禁奇怪地抬头看他。
少年白玉般的面上微微泛红,被那双仿佛漾着水气般的水眸看得心跳微快,不禁想到昨晚那被泪水洗润过的眸子,脸蛋不禁更红了,温声道:“你如果不舒服,便挨着我,等到了正堂时,我再放开你。”
看着他的脸,曲潋也莫名地脸红起来。
于是接下来的路上,新上任的小夫妻俩都变得沉默,但是沉默中又流动着一种脉脉的温情,让跟在他们身后的宫心等丫鬟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此时正堂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镇国公府的族人及姻亲,但凡是沾了点儿亲的,今儿都来了。
曲潋看到这满堂黑鸦鸦的人,眼前发黑,同时也对镇国公府在京城中的地位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这些很多与镇国公府其实平时并未有什么往来,不过是沾着点儿边,便上门来了,镇国公府也不好将之拒之门外。
这也唯有世子的婚礼才有的热闹,如果是二房的嫡子成亲,怕是没有了。
曲潋深吸了口气,低眉顺目地跟在纪凛身后,走进了正堂。
正堂里,镇国公夫妻坐在正中央的上首位置,左右两边分别是纪二老爷夫妻,其他宾客依次而坐。
纪凛和曲潋在纪家一位长辈的指导下,给镇国公夫妻磕头敬茶。
镇国公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喝了儿媳妇敬的茶时,赏了两个红封,看那鼓鼓的样子,便知份量不少。其他人忍不住看了看,发现镇国公好像真的很高兴娶得佳媳,不禁对今天的新妇又慎重一些。
镇国公夫人面上也挂着得体的笑容,但曲潋却觉得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
这位婆婆本来就是长得比较冷艳的那种类型,眉眼轮廓和纪凛很像,但是却比纪凛多了一种冷艳的感觉。平时也是很难得有点笑意,看起来尊贵非常,让人觉得不愧是郡王府的郡主。如今她脸上难得露出笑容,那笑容不管真假,柔和了脸上的冷艳之色,倒是让人觉得亲切了许多。
她赏了曲潋一套金镶玉的头面,这套首饰做工精美,上面镶嵌的玉石莹润,一看便知非凡品。
曲潋没想到她会赏这么贵重的东西,一时间也不知道她是作戏,或者是心里还是疼爱纪凛的,面上恭敬无比地接过了。
接着曲潋便在镇国公夫人的带领下,去和镇国公府的亲戚见礼,乖巧地叫人,虽然记人记得眼花缭乱,面上却丝毫不显,除了与镇国公府关系比较近的,其他那些沾了些亲就上门来的,曲潋都只扫了一眼。
“这位是我们纪家的姑奶奶,平宁郡主。”镇国公夫人介绍到平宁郡主时,脸上的笑容自然了许多。
曲潋抬头,看清楚了平宁郡主的模样,发现她的相貌并不像淑宜大长公主,反而比较像镇国公。据闻镇国公的长相遗传了老镇国公,皆是风流倜傥,也因为如此,当初淑宜大长公主初见之时,便倾心于他。
平宁郡主的眉毛比其他女子的要浓艳一些,不是弯弯的柳眉,而是有些刚硬的剑眉,使她看起来颇为英气,却又糅杂着女子特有的柔软,形成一种独特的魅力。
此时她笑盈盈地对镇国公夫人道:“恭喜大嫂了,娶得佳媳,侄媳妇看着就是个讨人喜欢的,这般惹人怜爱的模样儿,我还是第一次见。”
镇国公夫人笑道:“你这当姑母的,今儿可不能小气了。”
“放心,我亏待了谁,也不会亏待了暄和媳妇。”说着,她抬头朝纪凛笑了下。
纪凛抿嘴微笑,说道:“那就谢谢姑母了。”
曲潋也跟着腼腆地笑着,平宁郡主给的是一副宝石头面,虽然比不得镇国公夫人给的精巧,却也是极为慎重了。等她给平宁郡主行礼致谢时,平宁郡主看着她微笑的模样,略微地有些淡,让她心里微微发紧。
她对于婆婆不喜欢自己之事没有什么担心的,倚仗的不过是淑宜大长公主。而作为淑宜大长公主的女儿,平宁郡主不喜欢自己,她便有些担心了,毕竟一般婆媳间有些话说不得,但母女却绝对说得。
拜见了长辈们后,便是平辈。
纪语带领着弟妹们过来给新嫂子请安,镇国公府里的女孩儿不多,二房只有纪语一个,并且是镇国公府年纪最大的姑娘,接着便是长房的两个庶出姑娘,一个叫纪诗,今年十二岁,一个叫纪词,今年不过五岁,都是姨娘所出,其中纪诗和纪冲是同一个姨娘所出,被抱养到镇国公夫人身边。
等他们行了礼,叫了大嫂后,曲潋也给了他们见面礼,都是装在荷包里的银票——今日她便如姐姐希望的那样,财大气粗地拿银子来砸人。
银子谁都喜欢,纪语等人笑盈盈地答谢了,不过纪冲和纪诗却有些不以为意,心里暗暗撇嘴,还说曲家诗礼传家,却拿这种阿堵物来当见面礼,亏她拿得出手。
两人神色都有些淡。
曲潋故作不知,纪语笑嗔道:“大嫂真是太坏了,明知道妹妹想要的是您做的小东西,今儿巴巴盼着您的见面礼,谁知……”
曲潋笑道:“这不是自家姐妹,所以才直接了一些。”
纪语嗔怪不已,但是眉稍眼角却带着笑意,显然并不介意。
在场的宾客们也是笑盈盈的,今儿曲潋露的这一手,也让他们知道这位新娘子出手可真是阔绰,同时也印证了那天晒嫁妆时曲家姑娘嫁妆丰厚的事情,人家曲家将女儿嫁过来,也是有资本底气的。
镇国公夫人抿着嘴,没有说话。
接着是与纪凛同辈的那些姻亲府中的年轻公子,其中便有宁王世子周琅、淮安郡王府的几位表兄弟、景德侯府的几位少爷……
曲潋再次认人认到头晕,直到终于结束了认亲后,方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