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湿漉脏污的付烬被带回家,当天夜里他发起高烧。
付菱青见状况严重,连夜送他到医院。
钟远萤想跟着去,付菱青安抚她没事,大概是怕她在医院看着更内疚。
钟历高也留在家,通过这次的事,深刻明白付烬离不得钟远萤,而付烬是付家唯一的继承人。
钟历高接触到上流社会的生活,被权利金钱,奢华光鲜迷了眼,原来人可以活得这么高贵,举手投足都让他人敬畏。
他从穷乡僻壤里出来,从未经历过如此富态的生活,只需一点光景,便让他上瘾,贪婪侵蚀他的心神。
钟历高一整晚都在训斥钟远萤,企图控制她,用父亲的威严迫使她听话。
钟远萤房间里的监控,在她住入的第二天便关了,但钟历高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动手,怕留下痕迹。
钟历高秉承父母辈的观点,自己的孩子想怎么管教,外人也不能插手,但现在付家人太宝贝她。
钟远萤听着他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让她去讨好付烬,不由得露出难堪的表情。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
“听见没有,”钟历高再次重复,“要对付烬好,听他的话,多陪着他。”
钟远萤没吭声,她知道越顶嘴,他就说得越来劲,最后一定要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得了面子,看到她屈服,才甘心。
钟历高说完,刚准备走,余光瞥见她床头的一本书,不顾她反对,拿起来一看,是本漫画书。
“别给我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钟历高语气发沉,“你只能做两件事,用功读书,我能考上什么样的大学,你也不能差,还有与付烬多交好。”
“你还给我,这是我朋友的书!”钟远萤凶眼瞪他。
“我不管是谁的书,”钟历高把书撕成两半,“再有下次,我直接扔下楼。”
钟历高是个聪明人,知道钻空子。
他明白付菱青的用意,她发现他对孩子不太上心,便让他多做点事,忙碌起来,没时间管孩子。
付菱青骨子里的教养,加上她对钟远萤的歉意,钟历高知道她不会把他怎么样,她连公司的事都顾不上,更别说方方面面都做得周全。
当然,他会避其锋芒,起码做做表面功夫。
——
付烬能开口说话,是他自闭症痊愈的关键一步。
他有了和外界交流沟通的意愿。
斐悦然借此机会,制定新的治疗方案。
又经过一年时间的治疗,付烬的自闭症转为轻度,痊愈的希望肉眼可见。
“接下来,要给他减药了,”斐悦然看着摞起来一沓的历史治疗方案,有些感慨,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治疗好几年的病人,终于要痊愈了,“不过减药的这段期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会出现生理和心理上的减药反应,生理上会乏力,食欲不振,失眠,呕吐等等,心理上会控制不住情绪,可能出现极端心理。”
治疗心理疾病的药大多为了抑制各种心理和生理上的负面情绪反应,容易让病人产生依赖性,一旦减药,负面的东西会涌现,越是病得重病得久的人,减药反应越强烈。
“这个阶段是宣告这几年治疗成功与否的重要一步,我有些病人走到这步时,病情反复,最后功亏一篑。”
有些心理疾病病久了,就像钝刀子磨肉,慢慢变得血肉模糊,自己都分辨不出,原本的自己该是什么模样,又该朝哪个方向走。
“不过付烬应该没什么问题,”见付菱青面色紧张,斐悦然又宽慰道,“他不是有那个丫头在吗?”
付烬从自己的世界出来,一直朝着她的方向,步伐坚定。
——
付菱青每每带付烬去做心理治疗的时候,钟历高便孜孜不倦来给钟远萤洗脑。
钟远萤的敏感和拧巴体现在叛逆上,每到这时候就跑出门去玩,大多会找贝珍佳。
但她多少受到了影响,在见到付烬时,会下意识疏远,不想当钟历高的工具,也不喜欢付烬的乖戾索取。
这天只有钟远萤和付烬两人在家。
钟远萤没出门玩,摆弄洋娃娃,自己玩自己的。
付烬一如既往地看着她,可不管他弄出什么动静,她都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莫名出现的距离感让他无措,他想知道原因。
他的目光定格在她的洋娃娃上,她几乎把所有的心绪和注意都寄放在这个洋娃娃上,抱着它睡觉,一回到家眼手不离。
那个洋娃娃比他重要多了。
只要有它在,钟远萤永远不可能注意到他。
这个认知,让某种情绪在他胸口猛烈生长,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不知道这叫嫉妒。
正处减药阶段的付烬,轻易被嫉妒左右情绪,摧毁理智,冲动如岩浆,让血管胀痛,血液枯灼。
眼前好似被笼罩一层黑雾,场景被异化,他甚至看见洋娃娃露出龇牙咧嘴的嘲笑。
笑他才是被抛弃在角落里的东西。
付烬一把夺过她的洋娃娃,撕扯摔烂。
钟远萤愣了愣,反应过来,眼睛顷刻红了,用力推开付烬,怒声道:“付烬,你太过分了!”
“你凭什么碰我的东西,动我的洋娃娃!”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知道绝交的意思吗?!我们绝交!”
说完,她抹着眼睛,头也不回地跑出门。
付烬怔怔地坐在地上,望着她的方向,捂住耳朵,发出许久未有的尖锐叫声。
......
“怎么了?你快别哭了。”贝珍佳又给钟远萤扯两张纸巾。
两个小女孩缩在被子里,贝珍佳抱着一盒纸巾,手忙脚乱帮她擦眼泪,“我的床都快变成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