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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萤灯14(2 / 2)

从认识钟历高开始,付菱青便觉得这个人做不成什么大事,格局不够,又一心想要走捷径,体会过一步登天的感觉,再难脚踏实地。

这种人大概是得到了付家给的甜头,又想吞下整个集团,认为把付菱青睡了,作为拿捏的把柄,就能做一把手。

这样的人她见过不少,但她知道这件事捅出去,或多或少会影响到钟远萤,那孩子会觉得难堪和气愤,最后会化成对她的内疚。

为此,付菱青只将钟历高调到分公司,他也识相地没说出去。

钟历高粗声说:“她是我的女儿,我凭什么不能见?!”

“这可不由你决定。”

付菱青不想再浪费时间,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没理会钟历高的大喊大叫。

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于钟远萤。

付菱青言简意赅地告诉她:“钟历高患了癌症,想要见你,去或不去,看你自己。”

钟远萤抿了抿唇,没说话。

尽管她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付烬也很快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

当天夜晚临睡前,屋里只余下一盏小夜灯,光线昏暗朦胧。

付烬将她抱入怀里,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发顶,声线低低落落:“阿萤,我担心你。”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可以说给我听吗?”

他极少会问这样的问题,因为知道得不到什么有效回应,从小到大付家出了什么事,和他有关或者无关的,都只会告诉他没事。

包括付菱青生过一场大病被送去美国治疗,所有人都告诉他不需要担心。

这些人一直希望他走出自我世界,接受外界,却又出于担心他的心理问题,斩断他与外界些微的关联。

而且这样的行为变成一种潜意识的习惯,不管他的病是否痊愈,能否帮得上忙,很多事情他连知晓的资格都没了。

“钟历高得了癌症,想要见我。”

钟远萤将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地。

她有很多情绪腐烂在心底也不太愿意和人说,知道会得来很多安慰的话,譬如“看开点吧”“以后就好了”“别想太多”等等。

愈是这样,她反而愈不想露出伤口给人看。

她现在心情复杂,只是因为钟历高这三个字勾出太多不好的记忆。

“付烬,”钟远萤哽了哽,“我不想见他。”

她觉得付烬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的感情纯粹而直接,爱意、欲念、担忧和害怕,几乎所有的心绪都能明白清楚地让她知道。

和他的怀抱一样令人心安。

付烬会自我怀疑,她会犹豫猜疑,偏偏他们能彼此达成信任的契合点。

钟远萤第一次有了倾诉过去的念头:“我妈妈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钟历高,可她没得选。”

“她怀着我的时候,还要踩单车去找他回家,不然他在外面喝醉都不回来。”

“妈妈临终前嘱咐我要听他的话,不要惹他生气,大概是怕我被他丢下,没人照顾我,我那时还太小。”

钟远萤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而后伸出右手给他看,好似小孩子在告状的语气,“这里以前有几个印迹的,现在看不清了,是钟历高拿烟头烫的,手心手背都烫过。”

话音平淡轻松,似乎当年那个被烫得手起血泡,表皮烧焦灼烂的小女孩不是她。

付烬听得心头一沉,将她的手握入掌心,忽然想起她小时候对他说过“抽烟的男人一点也不好看,你以后还是不要抽烟了”的话。

原来是因为这样。

两人一夜未眠,钟远萤说了很多的话,付烬缄默地听着。

直至天光微亮,情绪终于累积到顶点,钟远萤哭了起来,眼泪不断往下落,用手背抹着泪水。

“你问过我为什么不画漫画了,当时我没答,其实我画不了了,画不出来,也不想再画了......”

哭腔从细碎的呜咽不断放大,哭到最后声音嘶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付烬咬紧牙关,感觉到怀里姑娘的眼泪洇湿他胸前的衣裳,滚烫得令他心肺颤痛。

到最后钟远萤疲惫地睡了过去,湿漉的睫毛上还有零星的泪珠。

付烬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眼角。

过了会儿,他给钟远萤掂好被子,起身下了床。

一整晚,他的心脏紧缩钝痛,像有几块钢铁利刃顺着血液划过身体各处,躁郁得想要咆哮嘶吼。

很久没有这样涌现负面情绪,想要吃药抑制的感觉了。

付烬出门坐上车。

徐子束坐在驾驶座上,下意识向后转头,想说句话,结果看清付烬的表情,当即愣住。

“你......”

徐子束想说的话顷刻忘得精光,他没见过付烬这副神情,光看着就让人后怕。

付烬报完医院的地址,便没再理他。

徐子束没敢多问,立马转头开车。

行至到医院,来到病房门口,付烬问徐子束要了两样东西,就让他守在门口别让人进来。

徐子束严阵以待,后背不断冒出冷汗,一度怀疑付烬要在医院纵火杀人。

等付烬进了病房,徐子束立即掏出手机给付菱青报备消息。

“你怎么来了?!钟远萤呢?”钟历高最近吃不好又睡不着,瘦弱憔悴得只剩骨头架,生活不能自理只能依靠护工,这让他极其烦躁,“我要见她,你去把她带来!”

付烬没说话,阴恻恻地盯着他,一步步走近。

无形的压迫感让钟历高硬气的语调瞬间转变,“那个......我的意思是,我没别的意思,你就传个话,说我叫她来,只是想把名下的房子和财产给她。”

“呵。”

付烬冷嗤一声。

钟历高最厌恶的就是被人鄙夷不屑,而付烬的轻蔑毫不掩饰,令他面色发青。

“她有我,还缺你那点东西么。”

付烬抬脚踩住他的手腕,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和烟。

钟历高睁大眼睛:“你要干什么!”

打火机的火苗倒映在两人眼底,一个人是恐惧,另一个人则是冷戾。

烟头燃起猩红,付烬面无表情地说:“既然烟都点了,那自然少不了烟灰缸吧。”

话音未落,烟头烫入钟历高的手心。

“啊啊啊——”

“来人!快来人!!!”

钟历高粗着嗓子大叫,手被灼痛得痉挛抽搐,浑身出汗打抖。

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皮肉烧焦味。

付烬点燃第二根烟,散漫森冷地说:“急什么,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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