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舰上医疗舱中,南清泉醒了过来。
他昏昏沉沉睁开眼,窥见着悬浮的舱室,透明的舱壁上还有淡蓝色的光环,从头顶至脚尖上有规律地闪动。
他记得,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深的梦。
他坐在了一条摆渡船上,有紫蓝色的天空,碧绿的水,还有那对岸照亮迷雾的红色光线,在烟尘和雾蔼之中,招手摇摆。
而摆渡的人,是一位身着黄衣没有脸的女人,正用桨划开水面,了无寂静中只有水声荡漾。
如此怪诞的场面,他梦里并未察觉惊奇。
他还问了问那个无脸的女子,自己这是在哪,那个女子并不说话,摇了摇头。
他又问,自己要去哪里,那个女子不说话,还是摇了摇头。
不多时,那盏摇摆招手的红色光线,随着距离接近变得开始身形清晰。是一朵巨大的花儿,有许多许多延伸的红色蕾触,红色眼睛,就在这朵巨大的花儿中,注视着虚无的大地。
细细观望,才发现,这些云团都是飘进红色的大眼睛中。
有许许多多的云团,从身旁缓缓流过,像是风儿,又像是孤独的灵魂。
那个无脸的女人,示意他下船。这般,他便伸脚入了清澈的水面,却感到无比的宁静,没有任何感官的波动。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呼唤。
他好似想起了,手心的通感中,有阳光的味道,一直在轻轻环绕倚偎自己的身旁,像是热泪,又像是暖风。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妹妹,想起了一个身影,想起了南苏苏。
他随后,便睁眼醒了。
南清泉环绕四周,看见的是靠在医疗舱旁熟睡的荣岚。
她盖着白金色制服的风衣,靠在悬浮舱的前方,胸部均匀起伏着,像是做着什么美梦,偶尔甚至还会无意识扬起嘴角。
画面形容来说,是一种很想让人抚慰和哄睡的保护感,跟他那不成器的傻狍子妹妹,还有他那个可靠可爱的传令官,一样脆弱柔软的感觉。
如果不是战争,这些女子,应该都会和熙阳春风中远眺田野的花儿一般,安安静静生活,轰轰烈烈成长。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闪耀,最后满怀期待告慰自己,那不枉此行的一生。
可能不会有人会再记得,荣岚是一个女子,脆弱孤独。人们只会记得,那个铁马枕金戈,千骑踏红尘的荣岚。在纯白色的背景下,灰色的山脉,一个纤弱的黑色剪影,头上系着红色的皮带,身上披着鲜红的披风,峥嵘岁月,那歃血生平的巾帼英雄传说。
战争,改变了很多事。
战争,让所有人都无法身不由己。
如果没有战争,那该有多好。
不多时,荣岚醒了。她脸上还有些许疲惫的倦意,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看向医疗舱中的南清泉。
“啊,南指挥官你醒啦,你已经睡了几天了,感觉好点了吗。”
“嗯。”南清泉挠挠头,有些愧疚。
“荣岚,对不起,如果我当时不这么草率,也就不会害大家跟我一起受苦了。”
也许是天性,荣岚看出了这个男人的内心。
“果然,你们都很像。”
“谁?”
“你,还有那个小副官。”
“瑞雪吗,她现在怎么样了…现在我们是否已经脱险。”
“嗯,托瑞雪的福,我们保住了性命。你们,总是有不可思议的能量,明明看着就很孤独弱小,却总在背负着很沉重的东西前行。”
荣岚说着,打开了医疗舱的外壳,将之前盖在身上的衣服递给南清泉,那是他的宽大白金色指挥官制服。
“我虽然无法理解,你们内心世界,有怎么样的心路历程,但是我真的很佩服你们。就像…就像…我父亲一样,是个大英雄。”
荣岚想不出别的词,只觉得这种感觉很像。
“南指挥官,答应我,下次请相信我吧,一个人的战争,是很辛劳的,压力太大不好。”荣岚拿起南清泉的手,将自己手中的一颗奶糖,塞到了他的手心。
“这个,是糖吗。”南清泉拿了起来,凑近鼻子。
“啊哈,你不知道吗?我每次沮丧的时候,我父亲总会给我一颗,我觉得我嘴笨,不知道怎么让南指挥官你振作…就无论如何,加油,我与你同在。”
荣岚说完后,后知后觉,不太好意思,脸上也浮现丝丝红晕。
南清泉笑了笑,便将奶糖糖衣解出,咬到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