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人声的哀嚎接连发出,悔恨在心中翻腾如毒药。选错了战术,不该依靠稳妥的导剧,哪怕引动寂静王降临也该在最开始时就用降神……可现在已经晚了,已经晚了,拂晓骑士的圣杯还有一分钟,破碎的思维想不到办法。混沌导剧神被击倒了,不死身就要被破除了,正面战斗不是他们的对手,现在写不出新的戏剧。怎么办?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要死了,死亡,死……那是死……!
司徒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骑士与随从乘着战车追来了,伴随着熊熊燃烧的圣火。濒临死亡的恐惧让记忆碎片不听使唤地翻腾着,使他想起了当年的种种,在家乡唱戏的记忆,在河畔垂钓的记忆,与友人们共游帝都的记忆……
而那一切都要离他而去,他的安宁永远无法回来。因为他要死了。他将被死亡隔离,永无宁日!
“——绝不!”
司徒弈在苦痛中咆哮,他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他抓得那样大力令指缝间塞满苍白的血肉。他的眼中满怀着对死亡的恐惧,可比那更深邃的是根植心底的疯狂。他不要死,死是绝望,是结束,是即将到来的剑锋,是永无休止的恐惧。他不要如二百年前的人们一样逝去,被遗忘在灰败的尘土中。他要超脱,他要求生……
他要活!在这尘世间活下去!
“绝不,绝不,绝不,绝不——!!”
残破的大剧本接连翻页,无数苍白人头一一隐入书页之中。《众生相》的大剧本转瞬间便翻到了最后的一页,那是尚未记载的空白。在敌人们赶赴战场的一刻,司徒弈忽然站起,向后方的剧本倒下。他的身躯在空白的书页中融化了,他让自己融入进《众生相》的剧本之中!
“戏剧仍会上演,幕布还会落下,演员无穷无尽,乐曲永不休止。”司徒弈的声音活似千万人齐声呐喊,“无貌神明的剧本会永远书写直至记录世间一切……无人能逃出祂的剧场!!!”
书页翻动间狂躁的吸力骤然出现,将驱车赶来的公孙策与艾兰迪娅吸向剧本,随后赶到的麦柯罗赶忙扬起火焰,护住因先前的爆发而陷入虚弱的两人。这股吸力狂躁如神明死前的哀嚎,这一次连残破的神祇剧城本身都被吸入,组CD市的彩色丝线在狂风中失去了色泽,重归苍白的剧城好似失去魔法的灰姑娘。有形无形的一切都在咆哮声中被剧本吸入,与司徒弈一同扭曲,异变,堕落!
“记入剧本准备道具布设舞台安插身份编排剧情设计台词重新导剧重新导剧重新导剧——!”
稀薄的雾气中响起的癫狂的呓语,无相神的剧本在他的极端感情中溶解了,变化为组建剧场的基本丝线。数不清的丝线缠绕成细长的人躯,无数张面孔如同疮疤生在这苍白身躯的各处。那人躯的身长足有先前剧场顶部的高度,导剧者的高帽与身躯融为一体,形成酷似蝌蚪的狭长头部。那头部前方的“面孔”飞速变换,时而为病弱男人,时而为魅惑女子,时而为阴郁孩童,时而为白发老者,一张张面孔隐约可窥出司徒弈曾经的面貌。
他完全恶性化了,在绝境中坠入了疯狂的尽头。当一切都步入终局时,连他自己也如剧中人般扭曲为魔物。那姿态不详至极,带着阴森而冷酷的威压,尚若这世间真有神祇,那就是极恶之神的显现!
“我是无貌之神……剧场之主!!”
伴随着邪神震耳欲聋的尖啸,邪异的威严与力量汹涌爆发。艾兰迪娅的战车在过大的力量差距前崩坏,连麦柯罗的护卫之火也在司徒弈变生的威力前显得微弱,莫垣凯的英雄立场紧急延伸而来,为众人巩固下第二道防线。
公孙策深深吸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像一具空壳,之前的绝杀一击简直掏空了所有的力量。他尽力在狂流中挺直腰杆:“艾兰迪娅,有想法吗?”
“做好准备。”拂晓骑士说,“现在是出奇制胜的时候。”
公孙策闻言一愣,随即紧紧握住女子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残破的机神穿越狂风袭来,如山岳般站立在他们身前,与诡异莫名的司徒弈对峙。莫垣凯的声音略显虚弱:“我先去试探,阿策你们——”
“无需试探了。”司徒弈说。
他抬起丑陋身躯的双手,那双手纤瘦得惊人,近乎白骨。灰白色的丝线从他的指尖涌出,与每次导剧开始时那样发起针对心灵的侵蚀。诸多术式同时展开进行防护,公孙策鼓起气力,挥剑前冲准备发起突袭。他的脚步才迈出就停在了原处。丝线仍在不断涌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快,犹如风,空气,涡流,犹如世界本身……
无处不在,永无止境!
“寂晖司,拂晓骑士,苍穹英雄,第七骑士,圣火骑士。人物确认,身份安插,场地确认,恩怨角斗场,禁止外来支援侵入,台词编排结束,剧本重写完成——”
司徒弈机械地喃喃自语,他注视着敌对的五人,眼中燃起灰败的火。这不是比喻而是货真价实的现象,他真的在燃烧自己,燃烧自己的心灵,燃烧支撑世界的恒理!
“神明扭动发条,世界之机械开始运作。一切因素均已确定,一切展开均被记录,戏剧必将被引导至应有的终局!”司徒弈尖啸,“奇迹?龙种?活灵?无意义无意义无意义!不需要破解不需要思考用绝对的力量完成导剧,22亿民众心意为我后援,巅峰之恒理铸就绝对,此为汝等注定之终局——
导剧信条·宿命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