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任长虹的办公室,再到楼下,刚下起的雨变得更大,风也不客气,驱走人身上的温度,能判断风力大小的是远处的松柏,这巨树的枝条,在风雨中也坚持不住,不得不摇摆。
方沂没有带伞,又不愿意淋雨,就靠在一楼的休息间的沙发,这里也有来复习功课的部分学生,有时候甚至会复习到天亮,席地而睡,比如他对面的沙发上,就有随意摆放的书籍,一小叠纸张的重量支撑不住书本身的拉力,自动的合上了,露出封面,《演员艺术语言基本技巧》,好像是大二要上的了。
方沂忍不住去看,书的主人应该学的很勤奋,每一页都写了不少笔记,但方沂也写的不少;这种艺术类的书籍有许多插图和留白,方便记录,让他觉得厉害的是,差不多每隔几页,大片空白处,往往有各种各样物件,花草的素描。这人是一边写笔记在听讲,一边又不断的做自己的事情。
央戏是艺术院校;除开表演系,实际上还有学编剧的,学配音的,学导演的,学摄影的等等……很多人都有几个特长,比如方沂也很会唱歌,是准专业的水平,现在他配音也不比人差了;画画不算什么,只是画的这么频繁,很少见。
“在一种悲喜交集的情绪之下,让幸福和忧郁分据了我的……”
《哈姆雷特》的台词。
可能是要排练戏剧的,更高年级的前辈。
央戏学生复习功课和一般学生不一样,他们不克制自己的声音,旁无若人,抑扬顿挫的排练,在走廊上声音透过门;休息间的暖气打得足,方沂望窗外发呆,等雨停下。
密闭的空间内,有空调的嗡嗡声,走廊间的朗诵,学生间很小声的交流;雨水在玻璃窗上滑落,越来越多使得窗外的视野模糊,而这窗户本来就是上世纪的产物,用的不成熟的冶炼技术,窗户不是完全透明的,而是淡蓝色,含有杂质,透光度差。
在雨水中,方沂似乎是看到松柏树下钻出一根稍长一些的草。
这草竟然会动,它缓缓的绕着松柏旋转,先前是在操场的左边方向,慢慢移动到中间。
草长蘑菇了吗?菌冠是倒着来的。
不对。
是一个路过的人啊。伞被狂风刮得上翻了。
他把窗户打开,骤然冷风吹进来,衣服被打湿了,回头望去,连刚才被翻开的《演员艺术语言基本技巧》,似乎也沾染了少许水珠,方沂吃了一惊,把窗户只开出一条缝隙,又把那教材拿过来,果然有打湿的,他只能把有塑膜的封面用衣服擦干净,内里的一两张沾水的,却没有办法了。
窗外的人,现在看得清楚了,不知道是男是女——学校留长发的瘦削身材,这样的人太多;那个人的伞被风刮的倒过来了,他顶着雨把伞面折回来,遮住自己,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但很快的,伞面又被风吹翻,他勉强抓住伞面下拖,不停重复以上动作,但不起作用。
方沂把窗户关了,跑上去找任长虹——这位喝着茶,看小说,是背对门口的。
“任老师,我来借一把伞。”
“诺~”
任长虹连转都懒得转过来。
方沂拿了伞要走,任长虹说,“你直接拿走吧;我本来就是有伞的,放底下的车库;之前有学生给我送来一把,不如直接给你。”
“谢谢老师。”
他丢下话,直接带着伞跑出去了,这时候雨好像比先前少一些,央戏是非常小的,松柏和教学楼的距离很短,他刚跑出去几步,就意识到,那冒着雨的人已经不见了。
于是方沂打算回自己的住处,想到被自己无意沾湿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