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维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提殷士儋的事,而是沉声问道:“李尧卿是宁国府宣城人,汪孚林和宣城沈氏乃是姻亲,莫非李尧卿和沈家有什么关系?”
“父亲,如果是那样也就罢了,可却是比这更加亲近的关系!”张泰徵扶了张四维到书桌后坐下,这才急忙说道,“您知道的,汪孚林的岳父叶钧耀当初是在歙县令任上,和汪孚林沆瀣一气,最后把那个身世成谜的女儿许配了过去。而这个李尧卿,曾经在叶钧耀那里毛遂自荐,当了半年的门馆先生。”
张四维顿时皱了皱眉:“才半年?”
“父亲,您别看就半年,要知道,李尧卿那半年不但教了叶钧耀的儿子,也就是汪孚林的小舅子,还给汪孚林的养子汪金宝启蒙,甚至据说还辅导过汪孚林的制艺。他临走上京师参加会试之前,还给叶家和汪家推荐了自己当初的启蒙老师方朋!就是那方朋和汪道贯推荐的老师柯镇联手,这才能够让汪孚林从岁考一等一路考中举人,考中进士,所以,即便是说李尧卿对汪孚林有半师之分,这也毫不为过!”
张泰徵说到这里,见张四维那脸色明显凝重了许多,他就主动解释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父亲,我这些天来派人混迹于外城新安会馆,打听了很多和汪孚林有关的事,这才知道从前实在是太小看了他。他在徽州、杭州、武昌、扬州、丹阳,曾经全都名声赫赫,那时候他还只是十四五六,初出茅庐的一个秀才,又没有显赫的家世,汪道昆只是他快要出五服的伯父!”
举手示意儿子不用再说,张四维一手支着太师椅的扶手,一手揉着太阳穴,足足好一会儿,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殷士儋当年和高新郑公不和的时候,险些在内阁大打出手,张太岳出面调停,竟然被殷士儋一口唾沫喷在脸上,不啻为奇耻大辱。所以,他之前回乡葬父,推荐入阁的是马自强和申时行,却不敢援引馆师徐阶,更生怕有人推殷士儋,足可见忌惮之深。如今他却提拔了殷士儋的女婿为吏部文选郎,你知道这意味什么?”
“是殷张合流……”
喃喃念出最后这四个字的时候,张泰徵只觉得一股悲凉绝望从心底油然而生,不禁呆呆看着脸色疲惫的父亲:“父亲,李尧卿那天刚刚回京就去见了汪孚林,当夜更是宿在他家,由此可见即便八年不见,他们却依旧相交莫逆。难道此事真的不可挽回了吗?”
“只有熬,只有等。”
张四维只觉得自己平生就没有这么憋屈的时候,恨不得立时辞官回乡。可是,他和小心翼翼不和张居正沾上太多关系的王锡爵不同,也和一心求退根本没想过东山再起的吕调阳不同。他和张居正瓜葛太深了,如果一退,哪怕张居正日后真的被小皇帝所忌,他又怎么可能起复?
足足好一会儿,他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李尧卿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文选郎,与其因为他的事大动干戈,不如看看辽东那边,光懋到底会交一份怎样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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