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看看他吧,我来想办法。”
卡维以前也遇到过有各类宗教信仰的病人。
但在现代,民智已开,宗教只是信仰和科学并不冲突,宗教的影响也没有那么根深蒂固,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相比起来,尹格纳茨的经验就要丰厚许多了。
“神父,今天感觉怎么样?”
施密特年近50,身材发福,头发白了大半,身上穿着一条神父的白色长袍就坐在轮椅上。他手捧《圣经》,嘴里念念有词,大致意思估计是希望自己的祷告忏悔能得到主的宽恕。
所以对于尹格纳茨的提问,他没有反应,上前答话的是他的儿子小施密特:“父亲的肚子很疼。”
“有多疼?”
“中午疼得差点晕过去。”儿子很担心父亲,“可他还是坚持说这是肠气,连药都不肯喝。”
“这不是喝不喝药的问题。”尹格纳茨立刻做了决定,“你父亲的情况必须手术,对发炎的阑尾不管不顾的话,等它破裂的时候你父亲将必死无疑。时间还是按照之前定下的来,今天晚上,就在手术剧院。”
“可是他从中午开始就不让医生碰他了。”小施密特说道,“说是外科医生都非常肮脏,他需要保持自己身心的纯净。”
尹格纳茨早就有准备:“所以我们和你谈。”
“要我怎么做?”
“给他喝点酒,就说能止痛,然后在晚饭过后他迷迷湖湖的时候用上这个......”卡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和一瓶乙醚,“滴上一些,轻轻捂在他的鼻子上,一会会儿就睡着了。”
小施密特才20出头,从没想过医院里还会有这种手段,不免更担心了:“你们确定手术能成功么?”
尹格纳茨站直了身子,挺起胸膛,明确表示道:“深入腹腔的阑尾切除术虽然还处在初级阶段,过程很危险,但这是对绝大多数外科医生而言的。对于我,成功率至少有六成。”
小施密特回头看了看父亲,还是犹豫不决:“我母亲也是因为接受了外科手术才死的,还有我的好几位长辈,都死了。也许是受了这些人的影响,我父亲一直以来都无法接纳外科手术。”
“对此我们深表遗憾。”尹格纳茨无奈地说道,“我相信所有外科医生都是不到万不得已才选择手术的。”
这时床边还在祷告的神父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喊道:“别再浪费时间了,主告诉我肚子里只是一团臭气罢了,我是不会同意手术的!还不如现在就让我出院回家,我要回家!”
“我们只是问问情况而已,出于安全考虑,过了今晚才能放你回去。”
卡维虚晃一枪,把手里的小瓶和手帕塞进了他儿子的怀里。
小施密特犹豫许久,才很不情愿地接下了这份差事:“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能天天如此澹然地面对血淋淋的伤口,面对那些因为手术而死去的病人。”
“那恰巧说明我们都是合格的外科医生。”
尹格纳茨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孩子请记住,外科医生的必备素质之一就是心灵要对必要的残忍习以为常。”
......
病房病人不多,结束查房后卡维直接进了产科病房,他需要看看诺拉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产科还是老样子,永远满床,一眼望去全是顶着个大肚子的产妇,乱糟糟的。诺拉就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自己已经熟睡了的儿子,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直到见了卡维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医生......”
“嗯,不用起来。”
卡维手里是马库斯给的病历本,上面详细记录了诺拉术后的处理办法和过程【3】。这是卡维术后就向产科要求的东西,包括子宫触诊、心率、出血量、伤口、尿量、体温和精神情况。
写的内容不能说不好,只是医院没有便携式体温计所以很不方便,不清楚诺拉有没有切口和产褥感染。【4】
卡维上来便用手背碰了她的额头:“还是有点点体温,不过问题不大,是产后的正常情况。”【5】
诺拉已经习惯了术后检查,自觉拉开了衣服,露出裹着伤口的绷带。伤口和术后记录写的一样,除了赫曼的缝合水平有待提高以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让孩子多喝奶,这样能刺激子宫收缩,还能防止这儿发炎肿胀。”
卡维看她恢复得不错也没什么好多聊的:“你先休息吧,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找护士。主要关心的地方就是一个恶露,还有一个伤口,最后就是体温了。”
诺拉听不懂这些,只记得最后一句话,便想要对卡维说些什么:“医生......”
“嗯?怎么了?”卡维问道。
诺拉看着卡维的脸,又看了看孩子,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算了,没什么。”
卡维觉得她似乎有些产后抑郁,毕竟一个穷人家多了张嘴,丈夫还是烂赌鬼,她心情出问题也很好理解。可就在卡维想多嘴说两句的时候,门外走来了位护士:“卡维医生!”
“嗯?怎么了?”
没等护士上前说明情况,她的身后就钻出了一位男子,穿着褐色大衣,表情像是欠了他好几百克朗一样。他不顾护士的反对,径直走进了病房:“卡维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哟,这不是瓦雷拉先生么。”
瓦雷拉的脸色确实很不好看,但出于工作目的还是放低了姿态:“我这次来是为了代表Vienna日报......”
卡维笑着迎了上去,没等他说完,便硬拉着他的衣服往病房外走:“这里是产科,你又不是产妇家属,跑进来干嘛?有事儿出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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