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风已带上初夏的暖意,既便是在傍晚,也没有半点儿寒凉。俩人坐一辆黄包车,魏年与陈萱道,“赵先生的穿戴,都是半旧的,可见生活并不宽裕。文先生亲自介绍此事,我必要给文先生面子的。何况,也没多几块钱。他正是难的时候,多几块就多几块吧,也不是要念多长时间。”
这倒是。
陈萱也就没再说赵先生的事了。
不过,没想到很快就与秦姑娘第二次相见。
第二天傍晚,赵先生过来上课,秦姑娘也一并跟着过来了。秦姑娘为人开朗大方,也很懂礼貌,先到魏老太太那里问过好,连带着魏金、李氏,都一样的问过好,才同陈萱、魏银在一处说话去了。秦姑娘说,“我一个人在家害怕,想着又与你们投缘,就跟着他一道过来了。”
魏银与秦姑娘性情相投,端来家里新做的藤萝饼给秦姑娘吃,还说,“你以后都过来吧。”
秦姑娘拿块儿藤萝饼,咬一口便道,“唉哟,这可是芙蓉斋的手艺,他家做藤萝饼最好了,这猪油也好,起酥起的香。”把藤萝饼夸了一回,魏银再让她时,秦姑娘却不肯再拿了。
陈萱倒了水来,笑着递给她,“晚上喝多了茶不好,就喝水吧。”
“谢谢嫂子。”秦姑娘接过水,大家一起说会儿话,陈萱才明白陈女士总是对她冷嘲热讽的,毕竟,她与陈女士完全没有过节。秦姑娘却是知道这事儿的,秦姑娘道,“那个陈莹,一直对文太太的侄子,就是容扬虎视眈眈。容扬对哪个女人略好些,陈女士都是这样阴阳怪气的。”秦姑娘有些好奇的问,“嫂子、阿银,你们谁跟容扬熟啊?”
陈萱就不解了,“我们跟容先生就是在沙龙见过几面而已,说熟都算不上。这不至于吧,那陈女士去年就大着肚子的,这回我看她身材比以往略胖些,想是孩子已经生了。她这都有家的人了,怎么会对容先生……”后面的话,对于陈萱这种保守人实在难以启齿。魏银也是听的目瞪口呆。
秦姑娘笑的不以为然,放下水杯与姑嫂二人细说,“二嫂你不知道陈女士的底细,说来她家里和容家算是世交,陈女士当初也嫁的不错,不过,她家生意上出了问题,这些年渐渐落败,她去年就离了婚回娘家的,再嫁不算什么。不过,她想打容扬的主意却是休想,真不知她发的哪门子的白日梦。”
魏银认为陈女士莫名其妙,“那她也怪不到我二嫂头上啊,我二嫂跟二哥好的不得了。”
魏银这话,直叫陈萱听得脸红。秦姑娘却是笑嘻嘻的歪着头打量陈萱微烫的脸颊,打趣说,“看出来了。”
陈萱只得佯板起脸,说她俩,“怎么能说这种话。”
陈萱守着秦姑娘说了大半晌的话,直到去厨下给魏年和赵先生做夜宵,陈萱问魏银秦姑娘可要吃,她一并做,俩人都是不吃的。陈萱便煮了两碗大馄饨给魏年和赵先生端了过去。赵先生吃完馄饨,就带着秦姑娘告辞了。魏年陈萱相送,秦姑娘挽着赵先生的手臂,夜风有些凉,秦姑娘微微靠向赵先生,两个人自背后看,头挨着头,肩并着肩,那种种甜密,惹得插大门的陈萱都多看几眼。
魏年笑,“看什么呢,以后咱俩也这么走路。”
“别胡说。”陈萱板起脸,把大门插好,与魏年肩并肩的回屋里。陈萱这才从抽屉里拿出书准备学习,魏年有些意外,“真是稀奇了,今晚没看书。”
叫魏年一问,陈萱连看书的心情都没有了,叹口气,“我有件事,不知道怎么说。”
“直接说就是。”
“阿年哥,你有没有觉着,赵先生不是好人。”陈萱有些为难的开口。
魏年吓一跳,“这是怎么说的?他讲课还成啊。”
“你不知道,他跟秦姑娘还没成亲,就住一起了!”陈萱压低声音,悄悄的同魏年说,“要是知道赵先生是这样的人,我再不能让他来教阿年哥你日文的。”
魏年以为什么事,见陈萱说的是这事儿,魏年想了想,与陈萱说,“这事虽有些出格,却也不算太稀奇。就现在的大画家,北京大学的美术系主任徐先生,当初与徐太太也是一段风流韵事。徐先生原是徐太太的家教,上门没两遭,就把人家小姐拐到了日本去。”
“这样的人,还能做老师!”
“非但是老师,还是你羡慕的不得了的一级教授。”魏年笑,“都与你说了,学问与人品无关。再说,现在人家琴瑟合鸣,乃佳话。你读书,难道没读过司马相如和卓文君?”
“那司马相如就不是什么好人!文君当时是瞎了眼!”陈萱咣咣两句话险没把魏年噎死,陈萱板着脸翻开书,在她的认知里,亲事虽然不一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先前也觉着,魏年说的话也在理,时代不同了,男女双方在婚前有些了解,性情相投,也是正理。可是,绝不包括这种私奔或未婚同居的事。
在陈萱看来,那种名叫“爱情”的东西,远没有道德礼仪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