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年道,“成天呱呱叫的那是鸭子。”
魏金说魏年,“看这没出息样儿,我那是夸你媳妇哪。”
“多谢多谢。”
陈萱在厨下帮忙,倒是没听到魏金对她这一大夸。
魏银这存不住事儿的,把闻小姐这冤大头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一回,魏银说,“我一见那些高高在上的小姐太太们就发怵,这些人可不好伺候了,挑东挑西挑剔极了。何况,这位闻小姐还在沙龙见过。二嫂就不一样,你们没见二嫂当时,不卑不亢的给那闻小姐介绍我们的货品,直接就卖了许多东西。”
魏老太爷道,“做生意,就得能大能小,不能摆大小姐脾气。得记着,挑剔的是买家。”
魏年心说,这闻小姐一看就是冤大头一类的,这样的人,瞧着不好打交道,做生意倒是好做的。
魏年不知道的是,非但闻小姐的生意好做,闻夫人的生意也很好做。
怎么说呢。
陈萱她们的铺子,说来在东单这一块儿也有些名气,如果记性好的话,其实在北京城也弄出过不小声势,就是抽奖自行车那次,轰动半个北京城哪!
但是,不说现在的风头已过。就是陈萱铺子的定位,还是中低档的东西居多,毕竟,高档有吉庆坊,国货集中营有兴盛坊,陈萱她们这个,勉强占个精巧别致,东西实惠。来她们铺子的,一般来说,中产比较多。像闻小姐过来,之所以陈萱会多思量,就是因为,闻小姐的档次绝不是她们铺子的定位,闻小姐一看就应该是去吉庆坊购物的人哪。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闻小姐刚走,没两天,闻夫人又来了。
闻夫人带着随扈,孙燕连忙过去拉开门,魏银去画画了,陈萱在店里,见到闻夫人时,陈萱更是惊奇了,笑着起身相迎,“真是贵客临门。”
闻夫人笑着与陈萱打过招呼,“昨儿雅英送我一块皮子很不错,我很喜欢。只是,做围巾不大好,我想做个披肩,又有些小了。还有,帮我拿一支蜜丝佛佗的点唇膏。”
“夫人喜欢什么颜色,蜜丝佛佗有十个颜色,它固色很好,就是有些凝滞,不够滋润。”陈萱说着,就带着闻夫人到了洋货的柜台,不急不徐的为闻夫人介绍,“就是用的时候,要先用一些凡士林,再用蜜丝佛佗就没关系了。”
“是啊。”闻夫人随手挑了两个颜色,“这两种颜色吧。”
陈萱取了两支点唇膏,给闻夫人看过后,交给孙燕放到柜台上去。陈萱看向闻夫人细致娇美的面颊,也不知还有什么能卖给闻夫人的了。陈萱笑,“毛皮都在楼上,夫人要看一看吗?”
闻夫人点头称好,让随扈留在了楼下。
闻夫人似乎当真是为了买些皮毛而来,她先挑了一张狐狸皮,然后,貂皮兔皮都挑了些,有一些店里数目不够,陈萱交待孙燕去库里取。孙燕一听就明白大东家这是让她到老铺去拿一些,应一声连忙去了。
陈萱笑道,“我们这里的毛皮,都是关外过来的皮子,厚实,毛色也好。今天设计师不在,我们这里的料子也不错,夫人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我家里有用惯的裁缝。”
陈萱笑问,“阿燕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夫人若是有暇,不妨多坐片刻。不知您是喜欢咖啡还是茶?”
闻夫人见一圈的圆台上放着一只咖啡机,笑道,“就咖啡吧。”
陈萱煮了两杯咖啡,随意的说到昨天闻小姐过来购物的事,陈萱笑,“夫人母女都与我们的店有缘。”端来咖啡,二人同坐。
闻夫人接过咖啡,礼貌的道谢,叹口气,“雅英要留在北京大学念书。”
陈萱看向闻夫人,不解其意。闻夫人搅搅手里的咖啡,仿佛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口,良久方道,“我和她父亲,原本是嘱意金陵大学或是震旦大学,若是她愿意,国外的大学也可以试着去就读。她这孩子,不知为何,忽然就相中了北京大学。昨天回去,必要到北京大学念书。”
闻夫人说着,眼睛望向陈萱,陈萱道,“昨天闻小姐过来,说是听闻容先生的化妆品牌子由我们这里做代理,过来看一看。她还买了整套的‘思卿’牌的化妆品。”
闻夫人沉默片刻,“这原是家事,不当叨扰魏太太。只是,雅英对容扬,总是有些不同的。她又要在北京念书,我与魏太太几遭相遇,我心里,十分喜欢像你们夫妻这样新式青年。就冒昧同您说了。”
陈萱洗耳恭听,闻夫人道,“雅英的母亲是容扬的姨妈,容扬自海外留学回上海,颇有作为。雅英心中对这位表哥极亲近的,所以,可能对容扬的事比较关心。雅英身上原有一桩亲事,现在的年轻人,不像以前那么早成亲。她原本在国外读女校,如果按我的意思,虽然我家条件可能相对出众一些,可为着亲事,也不至于耽搁学业。就是成了亲,再继续求学,拿到大学的毕业证才好。她十分一意孤行,中断了美国的学业回家结婚,她父亲每天事务忙碌,我毕竟不是她的生母,继母对于继女来说,身份总是有些尴尬的。我十分盼望她的婚姻成功,可是,这两年,她过得不大顺心,今年年初离了婚。”
闻夫人感慨,“继续读书的提议,是我与她父亲提的。对于寻常家境的孩子,人生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走向成功的路。对于家境好的孩子,人生可以选择的道路太多,她可能有些迷惘,我做为继母,希望她能在继续读书的过程中能找到自己能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现在这个年代,女人若只把人生寄托在婚姻之上,其实十分狭隘。成功的婚姻,与成功的人生是两码事。有些人,能把两样经营的都很好。可有些人,可能要经过一些波折。”
“我对她的第一段婚姻很遗憾,她自小在美国读寄宿学校,在国内的朋友也不多。在南京,起码家里人在。可在北京,我与她父亲很放心不下。或者,因你们是容扬的生意合作伙伴,在沙龙时又彼此见过,雅英可能是对你有好感。”闻夫人笑,“我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比较好,如果有可能的话,若你们彼此投缘,倘能成为朋友,魏太太应该能对雅英有所帮助。”
“您这话太客气,也太高看我了。”陈萱完全没有因闻夫人这话昏了头,她笑笑,“我和闻小姐,从出身到性格到教育程度,都是天壤之别。”
“不,你是个很好的人。魏太太,你是个十分出众的人,我听文姐姐说起过你。”闻夫人恳切的说,“您不要多想,是文先生说起魏先生同他求字的事,我们一起用晚餐,我才知道魏太太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所以,我才冒昧的过来打扰。”
“其实,也不只是为了雅英。我个人也十分欣赏魏太太的为人,只是可惜我明天就要回南京了,不然,真想与魏太太做个朋友。”说着,闻夫人自手包里取出一张小巧精致的名片,陈萱连忙双手接过,闻夫人道,“这是我的名片。”
孙燕取回闻夫人要的皮毛,闻夫人自然而然的结束这场对话,礼貌的起身告辞。
陈萱很客气的亲自送出门去。
倒是魏年面对陈萱魏银铺子的皮毛出货量,都有心要再多补一些货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