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身体的母亲,朱敬伦的感情是复杂的,要说跟这女人完全没有关系吧,毕竟是自己继承的这具身体的血缘上的母亲,如果有感情的话,那也不现实,但说完全没感情,心中又总有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猎文网ww』w.liewen.cc
这种感觉让他一想起还有一个母亲等待着儿子,心中就没来由的有些恐慌,好似犯下了滔天的罪行一般,也许是因为他夺走了一个母亲最心爱的儿子吧,因此他从事至今竟然都没有去见过这个“母亲”。
但无论如何,现在母亲病重了,而且情况相当不好,朱敬伦很可能得回去见她最后一面,那么他就必须回去,这不仅仅有道义上的愧疚,还有现实的制约,在这个讲究忠孝的时代,如果这时候朱敬伦还不赶着回去,他就别想在这个社会上混了,别说官场容不下他,普通老百姓都容不下他。
但他是县令,可不能直接一走了之,走之前得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
第一时间先派人去把昨天刚刚离开的富礼追回来,富礼坐不了船,又不愿意骑马,平时出行是坐轿子,远门也是马车,追求舒服的他是不可能让马车走的太快的,现在根本不可能回到广州。
第二把县丞陈芝廷请过来。
“陈兄,我得走了,家母病重。也许,回不来了。至少短期内是回不来了。这边就有劳你了。我走之后你万事小心,新安的县政你得暂代一段时间,我会给总督大人写一封荐书,最好能任命你为县令,如果不可,至少署理。”
朱敬伦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情况。
陈芝廷一脸忧色,人死为大,这是这个时代的世界观,他只能出言安慰,让朱敬伦往好的方面想。
朱敬伦摆摆手:“我母亲年事已高,我有心里准备,你不用艹心我。倒是你这边恐怕不会好过,盯着新安的人太多了。你千万小心为上。最要顾及的是跟洋人打交道,我已经派人去拦富礼去了,他是总督大人的心腹,万事你不可自做决定,凡事皆请示于他。”
朱敬伦在新安所遇到的掣肘,陈芝廷只会遇到更多,那些人碍着柏贵的面子,还不敢太过分,可是陈芝廷不过是一个举人,也没有什么大背景,他们肯定会群起攻之,毕竟新安厘局一年百万两的厘金,是会让人疯狂的。
但是如果一切都由富礼来顶的话,那就好很多了,富礼是正宗的旗人,这个身份就是一层护身符,又是柏贵身边的心腹,别人动不了他。
唯一要担心的是陈芝廷不肯配合。
朱敬伦叮嘱道:“富礼虽然没有官身,但你得明白,在场面上,他比你的面子大。”
他就怕陈芝廷拉不下脸去请教一个白身。
陈芝廷点点头:“大人放心,我有分寸。”
陈芝廷已经不再是一个白白净净的读书人了,跟了朱敬伦一年多,也算是弄明白官场上的弯弯道道,尤其是朱敬伦是一个不怎么管事的,新安的县政与其说是朱敬伦在管,还不如说是陈芝廷在管。经过一年跟那些县吏斗智斗勇,陈芝廷就算不精通,至少熟稔了。
那些县吏也不是朱敬伦担心的,老实说原本的县政也没什么值得费心处理的,不过是一年两料的税粮,还有县里的学政,这些都有定例,县吏们的贪渎也算是这定例的一部分,成规都几百年了,如果还用人费心的话,只能说太不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