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他在病榻上说不甘心,看他眼角浸泪,形容枯槁的模样,她跪在他的床前,轻声问他:“世子,您觉得奴婢可以替您弥补遗憾吗?”
已经病入膏肓的世子用一双微红的眼睛盯着她,“你想要什么?”
“自由。”
她第一次那样大胆地抬首,迎上他的目光,那样坚定又清晰地重复:“奴婢要一个自由。”
不再为奴为婢,不再束缚于高墙。
也不用在他死后,仍旧保有她这一腔未能宣之于口的,自卑的爱慕。
她要此身自由,也要此心自由。
“好。”
他不知他这轻声一句“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要用这条命去拼他的所愿,也意味着,一旦她有朝一日真的达他所愿,她便要将他彻底放下。
“奴婢相信有陛下和娘娘在,南黎一定可以收复失地,令天下归于完璧。”
冬霜躬身行礼,掩去眼底微泛的泪意。
“冬霜。”
戚寸心一时心内颇多感触,她站起身来,走到冬霜的面前,定定地望着她,说,“希望你离开这里之后,能一生安乐顺遂。”
这个女子,已经用了她最大的努力去挣脱枷锁束缚。
她成功了。
“娘娘千岁,千千岁。”
冬霜面露笑意,还是双膝跪地,行了大礼。
殿门大开着,雾气散去些许,天光落入殿内,戚寸心看见那个一向习惯了做奴婢时卑躬屈膝的女子此时迎着光往殿外去,她的脊背犹如翠竹一般直挺。
檐外雨丝飘飞,冬霜取了柳絮递来的纸伞撑开来,朝她含笑道谢,便一手略提裙袂,走下石阶。
烟雨朦胧之间,她忽见迎面而来的一行人。
由一名婢女搀扶着朝阳宸殿来的赵栖雁才用手帕轻捂着嘴咳嗽几声,抬眼时便猝不及防地在迎面的伞檐下望见那张她憎恨了好久的一张脸。
偌大的一片汉白玉石铺就的空地上,这两个曾因一个男人而针锋相对的女子狭路相逢,却是各有各的形容消瘦,清癯病骨。
“你竟连他的孩子也不留。”
赵栖雁的目光停在她平坦的腹部,声音有些虚浮无力。
“一个从来不爱你的男人,你还要为他鸣不平吗?”
冬霜弯起眼睛,语气平静。
“他倒是爱你,可你将他弃若敝履。”
赵栖雁说着,苍白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一个自嘲似的笑容,“他这样擅长伪装欺骗的人,最终却被你骗得彻底。”
她忽而收敛笑意,“这是他该得的报应。”
可怜她一颗真心错付,自以为嫁给了一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男子,却不想他从来都是虚情假意,为着权力而玩弄她的感情。
时至如今,赵栖雁终于恍悟,一切都是冬霜的故意为之,故意要赵栖雁发现谢詹泽与她的私情,故意要赵栖雁一次又一次地识破谢詹泽虚假的深情。
要她妒,要她恨。
要她对谢詹泽这个男人彻底失望,要她认清谢詹泽若登皇位,她赵栖雁也未必能够做她的皇后的事实。
“我该谢你。”
赵栖雁望着她,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