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家是五条家的分家,春日遥在六眼神子降诞后三个月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据说五条悟出生的时候没有啼哭,只是用他天空般美丽的眼睛观察世界。而春日遥出生的时刻,伴随着小家庭刻骨的悲伤。她的父亲在数月前去世,而伤心过度的母亲则在生产时难产身亡。
但五条家的长老高兴地抱起她:
“这是为了神子出生的女孩啊。既然出生在春天,就叫她遥吧。”
如果是成年的春日遥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大喊谐音梗扣钱。但那时这个父母双亡的女孩名字就这样被轻易决定下来了,没人提出异议,理应如此。
六眼,是五条家数百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天才。但这些天才,并不是每个都能存活到他轻易左右咒术界格局的年纪。有些是因为诅咒师们的暗杀,更多则是因为“六眼”本身带来的压力。
全知全能,更强的洞察力带来的是更多的“知识”,普通人观察到的很有限,大部分信息都被筛选出去了。可“六眼”的拥有者要对这些信息照单全收,还处于幼年的天才们常常会因为这些过载的信息流而抑郁成疾最后夭折。
而像春日遥这样的女孩,最开始为人所知是因为一个乡间小寺庙中,偶然去参拜的人突然感觉心灵平静精神愉悦轻松,世人传颂为佛祖的护佑,但在女孩出嫁后这里的得天独厚就消失了。
咒术师们因为某片区域咒灵数量的突然减少而展开了调查,最后他们发现了已经垂垂老矣的女孩刚出生的孙女,她的出生让周围所有人的平宁喜悦,他们把他带到了同样刚出生不久的“六眼”身边,那个眉头紧锁的孩子第一次露出了一个隐微的笑意。
春日遥就是这样的女孩。
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说,她的咒力能够让范围内人群的多巴胺和内啡肽分泌水平处于一个较为积极的状态。
与此相对的,她没有自己的术式。如果将咒力比作电流,那么术式就是“电器”,能将电流转化为各种各样的效能。
但春日遥没有术式,截至她从咒术高专肄业的那一天,她的咒力大概在一级左右,但因为没有术式,无法被准确地测量,也无法定级。而且她天生就不能祓除咒灵,如果没有咒具,她甚至不具备自保能力。
但是也没有人会期待她有这样的能力,所有人对她的希望就是陪伴在六眼神子的身边,作为他的玩伴,他的未婚妻,让他快乐幸福地长大,仅此而已。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想法可能都是如此,除了一个人,五条悟。
五条悟似乎比他的前辈们更要强得多,包括神经的强度,他如此冷漠又狂妄地接受着堪称庞大的信息流,睥睨身边每一个人,从来不相信什么“强者就是要保护弱者”的正论。
能够让他产生“信赖”、“友好”这种情绪的,也不过就那寥寥几个人而已。
但很可惜,虽然竭尽全力去追赶五条悟的背影,春日遥也不过是六眼神子俯瞰的众生之一,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更甚于鸿沟深堑,春日遥在十八岁那年才认识到这一点。
她在过去花了太多时间去讨得五条悟的欢心,会做甜食,也是因为她偶然间发现那些甜蜜的事物,会让那双天空般澄澈深邃的眼睛里泛起些微润泽的笑意而已。
不过,放弃从来比坚持要容易得太多。
感谢咒术高专开设的文化课程和高中资质,为了那些不能胜任咒术师工作的学生,咒术高专有个就读三年只要考试合格就能像普通人那样参加高考的机会,她考取了京都的一所大学。毕业那天,来送她的只有家入硝子一个人——经历了夏油杰叛逃的事件,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却又神经紧绷,实在无法投注更多目光在她这个普通人身上。
走的那一天,她总觉得硝子的黑眼圈似乎更重了一点,头发也蓄到了齐肩的长度。她点燃了一根烟,却只是挟在指尖,注视着淡薄的烟圈消弭在刺目的阳光下。
“不再等等么?”硝子干脆地坐在车站的长椅上,“毕竟是同级。”
“你指谁?悟还是杰?”春日遥笑了笑,“他们都不会来了”
毕竟五条悟在十八岁继承家主之位的那天,就干脆地解除了他和春日遥可笑的婚约关系。
好在这家伙还没丧心病狂到目睹她去死,把咒具·村雨留给了她。
这样想来,愿意付出五个亿分手费的男人,也称得上是绝世好男人了。
春日遥在读书上的确还有些天赋,她只用了三年时间就修满了所有学分毕业,在东京都找了一份普通职员的工作——这份工作的工资,养活她自己绰绰有余,但加上还养一个孩子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刚把伏黑惠接回家的时候,因为好几个月的颠沛,又没有很好的营养补充,他病倒了,这场病不大不小,却很是昂贵,让春日遥差点真的打起了村雨的主意。
简而言之,她现在很缺钱。
要不下班后再去打一份工?做家教似乎就是不错的选择……还可以带着惠去,反正他安安静静的,没有小孩子们惯有的吵闹。
这么想着,春日遥就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个人的肩膀上。
“抱歉,我……”春日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甚至因为过度的惊诧后退了一步。
但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臂,舒缓地笑,狭长的眼睛里光芒潋滟,阳光在他黑色的僧袍上织起黯淡的金色,却没法让这个英俊的男人身上聚起更多暖意。
“杰……?”春日遥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她警惕地四顾,确认没有看到一个咒术高专的人,这才压低声音,“这里可是东京!”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夏油杰抓住她的手腕,“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聊。”
“看到你,我才知道为什么我的住处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咒灵。”春日遥盘腿坐下,摆弄手机。这里是一座典雅的日式庭院,坐在屋内,她都能够听到取水的竹管间水流的潺潺声从纸糊的窗格里透进来。这样的景致似乎能让她一下子想起在五条家生活的十八年。
“区区三级咒灵,对你又算得了什么。”夏油杰笑着给她斟了杯茶。“有什么很急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