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凌嘴角不经意地弯了弯。
语气更愉悦了，“二位决定好了么？”
郡主和汪文及夫妇二人都听出了话里的威胁之意，这位罗刹，今日势必要借换血，让他们夫妇二人折损一个，她思来想去，最终痛下决心。
含着泪走到汪文及跟前。
凄声唤道：“郎君……”
汪文及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妻子。
她依旧高贵雍容，一如当年初见时。
起初他只是看上了她的权势，可到后来，他已分不清，究竟是更喜欢权势还是更喜欢眼前的人。
“阿盈……”他唤了郡主的闺名。
见到郡主眼里的不舍和哀戚，汪文及竟失了神，他虽了解郡主为人，但这样温柔似水的眼神，还是另他生出一丝希冀来，但也仅仅是一丝。
郡主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握住汪文及的手：“郎君，我是真的喜欢你。”
虽说他们有将近十年的夫妻之情，但初见时她仅仅是被这位落魄书生清瞿的样貌，和书生特有的那股子温润矜持给吸引到了。
抱着游戏一场的想法收留他。
后来得知汪文及身负血海深仇，便觉得这温文书生身上多了些不可捉摸的勾人之处。
仇恨，这让这位中庸而温雅的男子，变得神秘，温文端方面皮之下暗流涌动，叫人欲罢不能。
这样的汪文及，叫她一度着了迷，扶持他走到今日，起初是像养一只讨喜又有小脾气的小猫小狗，时日渐长，渐渐投入了感情，不惜一切代价与他成婚生子。
可就在两日前，儿子需要换血，她才知道，枕边人在她之前，有过别的女人，还生过一个孩子。
不仅如此，他还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冷血，先前绝口不提女儿，如今一得知要换血，才派人去寻。
她喜欢看他为了复仇而扭曲疯狂的样子，让人着迷，可就如那姑娘所说，这样的疯狂说不准哪一日会对准自己。
郡主哀声叹息。
“郎君，你放心，我会好生把咱们衡儿抚养成才，我们母子两也会不遗余力，替你把剩下的仇报了。”
闻言，汪文及眼里唯一的一点光熄灭了。
虽早已料到，但当得知妻子要牺牲掉他时，心里还是传来一阵锥心的痛。
他隔着珠帘望向外间。
蓦然想到，那孩子，当时也是一样的心情吧。
汪文及虽有不甘，但并未挣扎，反释怀地笑了，“这样也好，至少我不必做个手刃子女的父亲，我这一生，唯有复仇是身不由己，旁的事，虽口口声声称是有苦衷，其实说白了，还是自私。”
他支撑着从榻上爬下，近日失血过多，让他浑身无力，只好匍匐着往前爬。
在珠帘前，汪文及止住了。
此时他并不敢面对寄月，更不敢接受自己要向被自己抛弃的孩子求情的事实。
他额头抵着地，“阿月，是爹对不起你，爹此生不是一个好父亲，若有来世，愿为你当牛做马偿还……”
他哽了一下，又很快收敛情绪，这回换了个商议的、客套的语气。
“一切都是我这个父亲的错，只希望我死后，指挥使不要殃及我的妻儿。”
这句“我的妻儿”方说出口，一直木然听着的寄月，突然揪紧了祁凌的衣襟，指节发白。
祁凌大掌扶着寄月后脑勺，将她的脸贴在自己心口，须臾，便感到胸前被浸湿了。
他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说：“阿月，你若是委屈，我替你把那对母子也杀了，好不好？”
寄月抵着他的胸膛，摇了摇头，哽咽道：“不必了，这样就好。”
她今日，算是真正没有爹爹了。
他口中的妻儿，只有在这别院内的两位，至于青城吃糠咽菜的发妻，和被人当猫狗使唤的女儿。
都不算在妻儿之中。
她收起泪，松开了祁凌的衣襟，刚离开他腿上，要站起身来，却因悲愤过度，身子一晃，径直晕了过去。
祁凌把人抱了起来，虽然心疼，但寄月晕过去的那一刻，他竟然有点窃喜，她晕了也好，这样就不必担心她一会缓过神来，又要和他撇清界限了。
他抱着寄月走出门外。
头也不回，嘱咐屋里的夫妇二人：“时候不早了，该给令公子换血治病了，在下出于担忧，派了人时刻守在附近，二位若再耽搁，只怕令公子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