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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第一次听到白兰杰索这个名字,是从五条悟的口中。
他说他今天出去逛街采购的时候碰到了绘里花,她坐在咖啡店里,和白兰杰索正打着视频电话,笑得特别开心,看到他后还嫌他碍事,没说两句话就把他赶走了。
听到这句话的夏油杰顿了顿,被他操纵的咒灵一不小心在空中撞上了电线杆,他阖了阖眼,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五条悟看了眼他,开始添油加醋:“你快努努力啊,杰,这样下去吧绘里花可是会被抢走的哦。”
“抢走?”
“就是谈恋爱啊。”
“那不是很好吗。”夏油杰笑道,“她本来也到该谈恋爱的年纪了。”
这话接不下去了。
“哦,那你还真是大气啊。”
五条悟的语气凉凉的,他烦躁地踢了下路边的石子,觉得自己和硝子的打赌可能要输了。
一想到那限量版的宝可梦蛋糕要进不懂欣赏美食的硝子的肚子里,他就气得想要和方圆百里的咒灵打一架。
可恶,杰这不开窍的。
为了他的宝可梦蛋糕,要是真输了他可就自己亲自上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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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放假回到家里的时候,绘里花正光着两条腿,穿着她的小熊睡衣,坐在沙发上抱着包薯片看当红演员六神通主演的肥皂剧。
她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眉间的神色凝滞了一下,过了两秒,才笑嘻嘻地扑进他的怀里。
夏油杰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尖地瞄到了还没彻底暗下去的电脑屏幕上的聊天界面。
“在干什么?”他问。
“在和朋友聊天。”
绘里花回答地非常诚实。
夏油杰自从升进咒术高专后就很少回来,她掰着手指,急切地想要将一件件事分享。
“白兰说棉花糖还是日本的好吃,等他毕业以后,一定要来日本工作。”
“我告诉他日本可好玩了,他要是过来我就去接机。”
“不过他心情最近好像很不好的样子,说什么整个世界都很无聊,索性毁灭了算了,我觉得他可能是动画看太多,中二病犯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绘里花和他的聊天话题变成了白兰杰索。
夏油杰莫名地觉得有些烦躁,他从冰箱里拿出瓶牛奶,打开微波炉热了热。
金色的脑袋很快又凑了过来。
“不过我有记得杰说的要帮助有困难的人的话哦。”她骄傲地扬起了下巴,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夸奖,“所以我没有骂白兰中二病,我说比起世界还是我比较有趣,只要和我一起玩就可以啦。”
“……一起玩?”
“对啊对啊,之前的机器人比赛赢了,我提前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白兰也是,等到春天开学我们就是同学了。”
夏油杰顿了一下,他转过身,低头看向神采奕奕的少女。
她赤着脚,眉眼因笑意而动人。
可夏油杰却一言不发,他只是垂眸注视着她,吓得绘里花向后退了几步。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这么轻易就害怕了。
夏油杰生不起气,他叹了口气,隐隐的怒火散去,去洗澡前还不忘关掉微波炉。
“在国外的话要注意安全。”
他叮嘱道。
“想家了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点心也不用担心,我和悟会寄给你。”
夏油杰细心地一条一条地列举道。
可这并不是绘里花想要听到的东西。
她手里的薯片袋子被她啪地一下捏爆了。
“你好烦。”
她嘀咕了一声,缩回了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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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是九点四十进的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十分了,可绘里花连动都没动一下,她还是那副窝成一团的样子,看上去更颓废了些。
换作平时,夏油杰会勒令她回去睡觉。他知道她熬了夜后第二天起床是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有的时候自己还会被自己气哭,一边哭着说再也不要熬夜了,一边写她那长到看不见到底有几页的论文。
但是夏油杰今天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越过了她,在玄关处穿着鞋子,打算出去逛一逛。
“头发不擦干的话会感冒的哦。”
幽幽的声音冒了出来。
“五条悟那个大笨蛋又喊你出去深夜加班了吗?”
夏油杰听到绘里花嘀嘀咕咕地骂了几句,她赌气似地用薯片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倔强地不再看他。
“早去早回,要是看到单身的帅哥的话记得帮我要个联系方式。”
夏油杰系好了鞋带,站起了身。
柔软的毛毯劈头盖脸地遮挡了视线,等到绘里花气愤地将脑袋上的毛毯扯下的时候,夏油杰已经打开门了。
“记得喝牛奶,绘里花。”
他这么说,湿漉漉的黑发散漫地披在脑后,一滴一滴地落着水。
客厅里暖黄色的光顺着门的缝隙溜了出去,与黑漆漆的天空朦朦胧胧地融为了一体。
绘里花气得薯片也不吃了。
“你是傻子吗,杰?”
她抬眸凝视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再暗示下去,我还不如直接把喜欢你说出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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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里花告白了。
绘里花失恋了。
绘里花决定离家出走。
当夏油杰出门的时候,她就整理好了行李,披了件外套,孤零零地就踏上了行程。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绘里花原地思考了几秒,决定把夏油杰之前不让她做的事情统统做一遍。
夏油杰不让她穿短于大腿的裙子,也不爱她化妆,所以绘里花离家出走之前,特地穿了红色的超短裙,还学着视频里的博主花了十分钟化了个妆。
她街边橱窗的镜子前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美貌,觉得夏油杰真是奇怪。
明明她这样子比平时好看多了。
绘里花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夏油杰之前好像也不让她喝酒。
恍然大悟的少女一敲掌,摸了摸自己钱包里的零钱,决定去居酒屋晃几圈。
进去的时候她还神清气爽,出来的时候已经摸不清方向了。
比如连她的行李箱都忘了拿。
醉眼朦胧的少女满脸通红,她打了个嗝,抬手触了触湿漉漉的脸颊,一抬眼,雨珠就落进了她的眼里。
半夜十二点,东京下了一场大雨。
淅淅零零地,细密的雨帘中,低低地飞着一只红色的蜻蜓。
它的翅膀被雨水打湿了,沉重得好像飞不起来,于是它落在了地上,用圆圆的眼睛望着她。
绘里花的神志清醒了些,她蹲下了身,不敢碰它,只用手背挡住雨水,和它一起在小巷里蹲着。
“杰说你很坚强的,就算没了翅膀也能活下去。”
她托着下巴,衣服被雨水浸湿了,一双眼睛剔透明亮。
“但其实我谷歌过了,蜻蜓的翅膀要是断了,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蜻蜓都是因为这样才死掉的。”
背后的阴影无知无觉地笼罩了她,红色的蜻蜓奇怪地歪着脑袋,看着浮在半空中的少女。
她的脖颈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两只腿在空中无力地踢着,脸颊因缺氧而变得苍白。
“夏……夏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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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拒绝了绘里花的告白。
对于他来说,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嗯,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时至今日,他还清晰地记得,当他对坐在椅子上的绘里花说以后有人欺负她只要给他打电话就行了的时候,金发的小姑娘鼓起勇气凑近了他,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本来只是一句随口的安慰而已,没想到她对他格外亲近了起来。
夏油杰起初有些讨厌这样的亲近,就算是入学高专以前,他也有许多事要做,多了一个跟屁虫,不管做什么都会变得麻烦起来。
直到他发现,那时候的绘里花打架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自己被欺负了。
“你怎么还和夏油那个怪胎混在一起啊。”
“听说他会自言自语呢。”
“走在一起的人似乎会发生不幸的事。”
“对对对,昨天山崎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袭击了,在医院里住了两天,醒来的时候都变成傻子了。”
“据说有人看到那时候夏油就站在山崎身边。”
“看起来就是个不良,总之不是个什么好人。”
对于看不见诅咒的普通人来说,想要保护他们的咒术师似乎成了不幸的象征。
夏油杰只是顺手救了个人而已,传到学校里,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他的错。
“你有本事再说一句!”
夏油杰站在角落里,颇为震惊地看着那道金色的影子冲了出来。
六岁的女孩子还没怎么发育,她要踮起脚才能揪到对面男孩子的领子,可她气势十足,一点平日里胆怯的样子都看不见。
绘里花是普通人,她看不见诅咒,他站在晕倒的山崎边上的时候,她恰好买了根棒棒糖,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了马路的对面。
可她不一样。
“我要把你们揍成猪头!”
她无条件地相信着他。
弱小的孩童捏起了拳头,整个人压在对方身上,用最朴素的方式一拳一拳地打在对方的脸上。
拉不开她的孩子们有些着急,于是有的一口咬在了她的手上,有的将书包里的书卷成筒,一下一下地敲在她的脑袋上。
被她揍得屁滚尿流的孩子哇哇大哭,最后胡乱地道歉了一通,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夏油杰看着那道小小的影子站了起来,她左右搜寻了一下自己刚才因为打架而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的书包,最后在电线杆的脚下发现了它。
棕色的小书包上有着许多道划痕,背带上还沾了些发黑的血迹。
绘里花背起书包的时候,踉跄了一步,一下子又趴回了地上。
“不许哭。”
他听见绘里花对自己说道。
幼小的孩童有模有样地吹了吹膝盖上的伤口,咬着嘴巴,再一次站了起来。
“绘里花,不许哭。”
真正的绘里花,好像和他面前的绘里花有些不太一样。
这是夏油杰第一次认识到这点。
等到绘里花长到十一二岁,夏油杰也开始吞噬咒灵。
他还记得那是个暑假,扎着两条小辫子的绘里花抱着她的行李,蹦蹦跳跳地又住进了他家来。
她一见到他就弯起了眉眼,笑眯眯地喊他“杰”。
杰杰杰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