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做了千年万年的神仙，某一天突逢巨变后，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一只妖，你会如何作答？
唐小仙曰：此题无解。
在允安幻化回人形的那个瞬间，她有巨大的喜悦和感动，更有不少的担心和忐忑。她只能遵循本能，像原先撒娇时候一样去攀住允安的脖颈，用全部的体温和眼泪去安慰他。
反倒是允安，紧了紧环抱在她腰间的手臂，毫不慌张地去应对那日月仙君。简简单单一句话，有样学样，也将一切撇得干干净净。或许他是不相信日月仙君所谓的“真相”，又或许是什么真相都不重要了，允安也想过一过凡人话本里“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普通日子了。
日月仙君似乎也有点意外，但他并不打算放弃。
“青龙，你躲不掉的。你生来就是一条龙，哪怕时过境迁，即便剜肉剔骨，你也得清算这笔旧账。这就是你的命。”
神仙赐予凡人“命”，那神仙的“命”又应该由谁来安排呢？
允安摇摇头：“凭你，干涉不了我的命。”
他掐断指尖光芒，收势抚掌，不过一个简单的动作，原先那几乎困死了他的霞光笼居然就轰然倒塌，彻底化成了齑粉。
允安弹一弹袖口，又仔细地拂过了唐小仙手臂上每一处被电光侵蚀的伤疤，边替她疗伤，边心不在焉地道谢：
“说来还要多谢你的霞光笼，让我可以恢复得这么快。此时此刻，你若再想要我性命，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话音落下，两道灵光已经在身边剧烈碰撞轰然炸响。日月仙君和允安几乎在同时出招，势均力敌，没有多大的杀伤力，更像是某种试探。
“青龙，你想错了。本座不是那凡人日月光，不会处心积虑地要你性命。至于这霞光笼，你有本事能够炼化，我无话可说。”
日月仙君甩一甩衣袖，重新端起天宫神仙的架子来：
“论法力道行，我或许不如你，但如今这世道，你想做一个遗世独立、自由自在的‘神’却是不可能了。”
允安挑眉：“有话直说。”
日月仙君叹一口气：“想要你性命的从来都不是本座。你们以为，仅仅凭我一个私逃下界的凡人虚像便能逼得你自爆吗？青龙，真正想要你命的，一直都是这九重天啊！”
九重天是什么？是三界六道的主宰，是这个新世界的绝对规则。
允安是妖，一路斗法打上了天宫来，理当要被处死；允安是神，他就更不能活着——三界之内、十方天地，只能有一尊神、一种神。
日月仙君居高临下地教化这两个外来者：“你们得明白，山海圣境可以存在于史书之上、传说之中，却也只能存在于史书和传说里。在这个世界里，九重天绝不会允许有比他们更高的“神明”存在，这便是神的权力与欲望。”
唐小仙大受震撼。
自她接触神仙妖魔以来的所见所闻，无一不在瓦解着她对“神明”的仰望和理解。神不需博爱，神也未必寡欲。她抬头去看允安，见他的脸色同样难看，那双依旧看不见的眼睛里更是一点光彩都寻不到了。
允安闭上眼睛，反问道：“你们的神如何想、如何做，同样与我无关。若我想做些什么，便是整个九重天又能拿我如何？”
语气平淡，却是实实在在的恐吓威胁。他做惯了古神，想要如何，便能如何。日月仙君却不害怕，像是早料到了他会鱼死网破：
“之后要如何行事全在你个人选择，但你在山海圣境之中见识过创世之神的本事。如今的这个世界虽然比不上山海，但却是于道法终极印证过，在无冥冥中得了认可的，你真打算拼上一个三界崩塌也要与九重天闹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