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坤走了之后,皇上一个人摇摇晃晃,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又像是喝醉酒的人,漫无目的离开大殿,走在宫路上。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们,趁在现在无人之管辖之际,该跑的跑,该偷的偷,这下子倒让整个后宫比平时清净不少。
这后宫现在,应该就只有他一个主子了。
赵庸从来没觉得过后宫的空气这么干净过。
“太后娘娘呢?”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同赵魏氏装了,什么母后不母后的。
“回禀皇上,赵魏氏昨晚就走了。”明明刚刚还没有人,现在那人很快就出现了。
皇上转瞬便明白了什么:“这个赵魏氏啊。”估摸着是昨晚就在谢府门外呢吧。
“再去赵魏氏那里看看吧。”身后侍卫悄无声息退下去,皇帝自言自语般的开口。
赵魏氏一直不曾住到历届太后住过的寿春宫,而是选择住在了她最受圣宠时住的云华宫里。
谁都知道也意味着什么,又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天下人都只以为赵魏氏是想保住自己的盛宠辉煌,才选择住在了云华宫,只有赵庸知道,并不是这样的。他踏进云华宫的门,里面的东西没少什么,仍旧是赵魏氏精心装饰的,让他清醒的样子。
“这个,是赵魏氏当年砸我的花瓶吧。赵魏氏后来又让人一片一片的把它黏上,就是想让我永远记得啊。”皇上抱在手中看这个大花瓶,当年摔在身上有多疼,现在竟也不记得了,甚至连个疤痕都没有留下。
赵魏氏,你一定不甘心吧,但是宫人们黏合时对他的咒骂,似乎依旧回响在耳边。
皇上看了半晌,毫不留情的松开放在手中的花瓶,让它一点一点接近地面,然后毫不留念的落在地上,摔开成一片一片的碎片。
明明庆王已经快要打到京城,他仍还悠闲悠闲的在太后寝殿中观赏者。
饶有兴味的看着每一样能够勾起他童年回忆的地方。
太后哪是想永保盛宠啊,赵庸知道她最不在乎这些,她不过就是想,让自己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如果顺利,她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女帝,可惜不顺利,所以她宁可毁了他,和庆王共分这天下。
责骂,挨打,赵庸进到内室,眼神阴鸷,以及她让自己知道的,那些卑劣不堪的事情。
他感到作呕,同时又畅快十分。
他还想接着走下去,但一直隐在暗处跟着他的侍卫,跪在他身前:“皇上,那位等很久了。”
“知道了。”他挥了挥衣袖。上面的金丝线绣着龙的花纹,那女人想得到?他承认她曾经距离这些都很近,但是现在,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他已经为此准备太久了。
赵庸离开云华宫,提步走向暗室。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石门,灯火被点亮又熄灭,赵庸终于见到那人:“近来可好?”
那人点点头,省略的将事情完整的说了一遍:“庆王之前埋下伏兵,还有收买官员,这些足够他踏过支离残破的县衙和地方,走到汉白了。”
赵庸点点头,继续听那人给出想法:“现在有两条路,一是让庆王打到皇宫,我们把他们的人马全都收拾下去,这个可能得多等些日子。二是我们现在去汉白,把他们的人一网打尽。”
“慢慢来吧,不急,”赵庸脸上还有熟悉的不慌不忙的微笑,“毕竟太后都策划了这么多年了,不配合配合她,岂不是显得她很可笑?”
那人思考了片刻,也同意了这个决策:“可。”
字音落下,赵庸的声音跟他一块起。赵庸将额前的头发全都收拢在后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还是尽快把他们给收拾了吧,就今天。”
那人默然片刻,见赵庸没有再出声。一步一步的向另一个出口走去,竟然也没有回答赵庸。
赵庸给自己添上一杯茶,看着那人出去的背影。
估摸着那人已经出去很久了,他才动身,出了这间暗室。
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没人再碰一口。
不知怎么,到了今日,他的步子更加的缓慢,似乎是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他已经坐在这个皇位上两个时辰了,期间,这里始终静悄悄的。
头冠上的冕旒有多少颗,他早已清清楚楚;殿堂里的饰物他也牢记于心;只是他坐了这么久的皇位,他始终搞不懂,意味着什么。
这次换了个士兵,雄厚的声音打断赵庸的思绪,他大喊:“皇上!城破了!”
皇上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