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形容那个瞬间深渊之主从少年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像蝴蝶,那种地上的脆弱生物振翅时产生的细小波澜,稍纵即逝,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然而。
确实造成了影响。
探究的欲望几乎是压倒性胜利,将原本该进行的追责驱逐得半点不剩。
“塔纳托斯。”
他呼喊死亡的名字,带着困惑,又像在确认般问道:“你要做什么?”
深渊之主已经知道盖亚会生下一个强大的怪物,也清楚以那位女神收不住的野心,那头怪物迟早会放出来,对地上的诸神造成莫大影响。
可那还不够。
远远不够。
塔尔塔洛斯仿佛在饲养一朵花,他给他力量,适当的教导,将来还会用诸神的性命仔细去培育。
尽管他饲养这朵花的最终目的不是欣赏其完全开放的姿态,而是摘取和摧毁。
尽管不论花做了什么样的事他都能通过眼睛看见,但现在,他希望那朵花会主动告诉自己。
“如您所见。”
塔纳托斯挣碎锁链,“我要宙斯在诸神间树立权威,要他强大到无敌的地步,没有任何存在敢违抗。”
然后让他麻痹在辉煌和胜利之中,浑然不觉权势侵蚀下的腐朽,直至无可挽回。
少年活动着手腕,动作娴熟,睫毛没有丝毫颤动。
他主动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重新捡起被挑飞的长剑,用眼神询问是否继续。
要是不继续,塔纳托斯准备行使在上一次战斗中获胜的权利,离开这里,前往地上。
盖亚要孕育提丰,暂时无暇盯着宙斯。
他可以趁这段时间做点什么,帮助宙斯更快打败克洛诺斯,让对方在奥林匹斯山站稳脚步。
至于养伤的事——塔纳托斯直觉自己到大地上反而会好得更快。
毕竟塔尔塔洛斯的手暂且伸不到那里,纵然环境不太合适,短期内他身上也不会因为打斗再添新创。
最重要的一点,不和某位控制欲过头的初始神时刻待在一起,塔纳托斯心情会好很多。
心情影响伤势恢复。
“不是宙斯,是你。”塔尔塔洛斯强调,“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塔纳托斯确实有不算详细的规划。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告诉塔尔塔洛斯,明晃晃地将自己的不同,将那些“先知”暴露在深渊的主宰面前——仅仅是为了满足对方的掌控欲?
特别是在对方明明可以看见他一切行动的情况下。
塔纳托斯拒绝交流。
“伟大的塔尔塔洛斯。”
他这样说,极短地挑了下眉,“我接下来要前往大地上,加入宙斯的队伍中,以便实时掌控他动向。”
听君一席话,听君一席话。
敷衍搪塞而已,塔纳托斯又不是不会。
“当然,遇到极为关键的时刻,我也会出手,帮助他扫平障碍的同时,获取他的信任。”
塔尔塔洛斯始终留意少年双眸中的动静。遗憾的是,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得意与狡黠,它是空茫的,如同冥土那片荒芜的平原。
那只不可见的蝴蝶又开始振动翅膀,这次,它不但带起细小微弱的气流,同样很轻地在深渊之主的心上扫了一下。
他需要花时间追溯这股探知欲的由来,弄清自己究竟是何态度。
所以,可以允许塔纳托斯先离开一段时间,去做那些被他含糊带过,不曾叙述的事。
反正不论如何,他最终都是要回来的。
比想象中脱身更快,塔纳托斯连脚步都轻快许多。
他越过冥河,远远看了一眼正数着金币数量的卡戎,在被长兄觉察前披好兜帽,迅速潜入厄瑞波斯的阴影中。
上次跑出来时,森林中满是宁芙们的歌声和欢笑,泉水潺澈清冽,入目皆有鲜花绽放。
然而仅仅是回了一趟冥土的时间,这里便荒芜得如同寒冬降临。
宁芙们都躲起来了。
以奥林匹斯山为起始,浓重的阴云几乎笼罩了整片大地。
这是众神之王蓬勃燃烧的怒火。
塔纳托斯却看出了神王对父亲预言的畏惧。
——像他当初推翻乌洛诺斯那样,克洛诺斯的统治会以同样的方式被他的子嗣推翻。
预言必将在不久后成为事实。
而他正是为了促成这个事实,特地前来。
放在以前,塔纳托斯会去先试探一番克洛诺斯的虚实,反正就算打不过,他也有在被抓住前逃脱的自信。
可惜短期内他还不想暴露,被找到借口的深渊之主重新关进塔尔塔洛斯。
为此,塔纳托斯决定先定个小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