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学方面来看,刘明那双眼睛确实没什么好深入探究的,就是普通的烟熏刺激后产生的炎症反应而已。就算祁镜看出他背后的一些小猫腻,可相比他之前处理的那些病人,实在普通了些。
没有诡异的病情发展,也没有荒唐的病因,就算是纪清,对这个病人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但......
“又是借口?”纪清一时半会儿脑子有些没转过弯来,“被你逼着说出来的理由竟然还是一个借口?这不等于没说么......”
“撒谎当然是有意义的。”祁镜右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看了眼窗外的夜景,喃喃道,“他很巧妙地用了一个较小的错误去掩盖了一个大错误,反应倒是挺快的。”
其实怀疑刘明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
乍一听他说的并没什么不妥,贪图小利省下一笔运送费虽然违规但很合理。可问题就出在永丰厂的规模上,去年说这些或许有可能,可现在它早就不是一家小厂了。
背靠城西大规模改建,永丰厂成了丹阳这几年转型的典范。
在一年的时间里,刘明就让工厂扭亏为盈,同时还占领了丹阳和周边区域大多半的装修涂料市场。期间接受了不少当地媒体的采访,同时也一跃成了同行里的“眼中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稍有异动就是自砸招牌的行为。
尤其现在过了雨水期,丹阳迎来盛夏,高温之下还私自焚烧垃圾,一旦发现就是重罚。就算没被发现,一个涂料厂出现明火意味着什么刘明不可能不知道。
一个如此有远见和魄力的厂长,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破事儿。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要烧垃圾,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厂长来做。眼睛熏成这样,还坚持在烧垃圾的第一线,这垃圾恐怕已经重要到了得亲眼看着它消失的地步。
“他是厂长?”
“对,永丰涂料厂的厂长。”祁镜说着拿出了手机,翻到短信页面,递了过去,“你岳父那家医疗中心的涂料就是找他买的。”
“什么岳父,八字还没一撇呢......”
纪清看着这短信对话内容,再配合着刚在眼前上演的就诊场景,就觉得离谱:“你一早就认识他了,但见面后却不说破?”
祁镜觉得没什么:“怎么了?”
“阴险!”
“阴险?”祁镜眉毛一挑,手在白大褂口袋里捣鼓了一下,把一样东西夹在了记录本里,“我觉得还好吧,不然就套不出该要的信息了。”
“算了,我们不提这个。”纪清问道,“他烧的大错误到底是什么?”
“这个么......”
祁镜停顿了很久,从窗外看到天花板,但始终没说出什么东西来。最后只能用“不知道”三个字作为最后的答案。
平时他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但自信也要分领域。在医学领域他工作了那么多年,看的期刊杂志和奇怪病例数比大多数人一辈子看的书都要多,自然有自信的本钱。
到了其他领域,如果和医学有交集,他肯定会涉猎,但远说不上有多专业。没经过系统学习,只靠大量书籍知识还是有缺陷的。
现在刘明的情况就已经超出了祁镜的知识和经验范围。
能猜到一些大概的可能性,但却拿不准......
而且以前他也不太看新闻,对时事要事知道的并不多。在他有限的印象里,永丰涂料厂压根就是一片空白。这次要不是先在内急工作,又认识朱岩,恐怕也不会和刘明有什么交集。
见祁镜沉默到现在,纪清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这事儿只能暂时搁在一边,不了了之。
也不知想了多久,祁镜忽然起身抓起办公桌边的电话,直接打给了产科:“喂,给我接产二病房。”
接电话的是病房前台的护士:“喂,产二,请讲。”
“我是内科急诊,之前有一位女病人急诊送去产科剖宫产,叫刘雪。”祁镜说着之前那个军三代,“她还住在病房吗?”
“刘雪......”护士对这个姑娘有印象,马上答道,“还住着,在31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