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桐都快忘了上次来丹医大大礼堂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要是放在以前,他或许还想来母校多看看,看看那些后辈,看看还在教育一线工作的老师们,忆苦思甜一下。
可现在,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回来。
当初刚毕业的时候,艾文桐记得这栋大楼才开始筹建,原来的大礼堂还设在图书馆的三楼,坐的是木质的翻板椅。那种椅子天热容易捂汗,天冷又能一口气凉到头顶,坐久了腿麻pg还会疼,非常不舒服。
十来年过去了,现在的大楼气派非凡,大礼堂里也用了上档次的连排椅。座有舒适的软垫,旁边还有下翻的小桌板,前后排间隔适中,不论开会还是学习都很舒服。
坐在这样的椅子上谈不上多享受,但至少让人讨厌不起来。
可现在坐在第一排的艾文桐,眼睛看着台上的大幕布,心里却烦躁得很,一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事儿,就让他如坐针毡。
如果可以选的话,艾文桐是绝不可能回来的,可问题就是没得选。就在自己拿到了高级职称并且可以在自家医院升任副高的时候,自己的老账又被人翻了出来。(1)
诚然有过重大医疗过失的医生想要升职并不容易,给医院带来那么大损失,被人穿小鞋也在所难免。可他所在的三乙危重症科基本没人,老主任在上个月就退了,可以靠他一个主治充当主任的角色肯定是不行的。
工作年份够了,职称考试也早过了,现在他无非就是想要转个正拿到自己应得的职位罢了,不升他升谁?
理是这个理,可当艾文桐找到行政办公室的时候,管事儿人却说在升职前得和两年前的那个错做个了断。
了断?
怎么了断?
当初自己钱也赔了,丑也出了,该停职停职了,后来该实习进修也全都做了,还要做什么了断?
他当然知道自己误诊了,受罚挨骂甚至被家属拳脚相加完全是完全自找的,活该!但说真的,脑出血本来就有不小的死亡率,100%担责他心里并不服。
因为如果误诊的是脑梗,很有可能两三天后病人就自行好转了。
对于脑出血,艾文桐自认自己这么做反倒帮了家属的忙。因为他看过太多家属在脑出血面前耗尽钱财,卖房卖车,最后也就得了个植物人而已。
当然有不少人能继续照顾病人,但能经得住考验的永远只有一小撮人而已。甚至于这一小撮人内心深处的想法也未必和实际行动相符,无非是出于道德枷锁的桎梏才不得不这么做罢了。
现在对方家属直接送走了病人,又拿到了一大笔赔偿费,他觉得已经很赚了。
别说他黑暗,这就是艾文桐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也是吃果果的现实,现实是非常残酷的。
就因为这种残酷的现实,当医院败诉赔了钱后,对方家属也没怎么刁难他。见了他依然称一句艾医生,虽然脸色不太好看就是了。
而他这个医生,也完全是靠着这种想法才硬挺了过来。也因为这件事儿,事发后这两年多来,他手里没出过一次意外。
如果换作是普通阑尾炎被误诊成中毒,最后阑尾穿孔腹膜炎导致感染性休克死亡,那他可能直接就辞职不干再也不碰医生这个职业了。
心理阴影有时候就是有这种威力。
他实在没想明白“了断”是什么意思,行政办公室的人也没多做解释,而是给了他一个时间和地点,然后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时间是9月20日下午15:30分开始的一场招聘会,地点就在自己的母校丹医大大礼堂。他要做的就是参加招聘会,直到结束。
去听招聘会干嘛?
能不去吗?
结果自然是否定的,行政答复他的时候也表现出了无可奈何,仿佛整件事的背后有个推手,根本由不得别人。具体是谁,没人说,但他就是有这个感觉。
直到来到了现场,原本不明此行目的的艾文桐,在见到祁镜的那刻终于懂了什么叫“了断”,心里的不安也被无限放大。
祁镜何许人也?
其他科室的医生或许对他不熟,或许有知道的但只听过名字,对本人没多少了解。但艾文桐和祁镜是同专业的,虽然不在同一家医院,可丹阳能有多少危重症科的医生。
平时各家病例都会在小圈子里共享,碰到疑难杂症自然要更上心些。在这些疑难杂症里,最常听到的名字就是祁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