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清楚?”
祁镜皱起了眉头:“如果病人有高血压的,你拔不拔?”
“不......不知道......”
江玲脑袋一片空白,嘴巴先于脑袋行动了起来。不过好在脑袋后知后觉,还是做出了及时的纠正:“等等......如果是高血压的话,只要不是太高,还是可以拔牙的。而且在拔之前,我们也会嘱咐他看心内科吃药。”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知道呢。”祁镜拍了拍胸口,笑道,“来拔牙的大都是中老年病人,就国内高血压发病率,恐怕有不少人有高血压。要是有高血压就不能拔牙,那这个科室就真的太惨了。”
“副院长,尿毒症那个我是真不知道......”
“江医生别急,我再换一个。”祁镜想了想,说道,“现在病人有糖尿病,你拔不拔牙?”
“拔,控制住血糖就行。”江玲说道,“其实控制得不好也没多大关系,只是要加大抗生素的量,不然容易感染。”
“好,那如果病人有心脏病呢?”祁镜的问题越来越深入,同时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腮帮子,“病人有心脏病,现在牙不好,烂了,到你这儿一看是龋齿,拔?还是不拔?”
“这......”江玲被突然刺来的提问搞得没了方向,缓了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地问道,“是,是什么心脏病?”
“嗯......冠心病吧。”祁镜随口说了一句。
江玲又好好考虑了一番,答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要是已经心肌梗死过了呢?”祁镜又把提问的条件往前推了一巴掌,“拔不拔?”
“心肌梗死......”江玲也是急中生智,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大脑强行地高速运转起来,“心脏都这样了,还是先关心心脏的问题吧。牙疼什么的,吃点药算了。”
答案还算不错,同时也离祁镜的答案更近了:“那如果一个病人,心梗后做支架已经过了半年,现在人很健康。一天吃东西忽然觉得牙齿剧烈疼痛起来,来医院检查发现是龋齿。江医生,你觉得该不该给他拔牙?”
江玲这时反而没了多少犹豫,笑着点头说道:“现在龋齿有炎症,没办法立刻就拔。给他开点消炎药,等炎症退了之后就能拔了。”
她之所以会如此肯定,完全是基于临床上积累的经验。
因为就在半个月前,江玲做门诊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位情况差不多的病人。同样的处理方式,病人在吃了一个多星期的抗生素后,本周一早上把那颗烂牙给拔了。
她给的诊断和处理方式,病人回家后也没出现什么问题。
其实想想也应该如此。
牙齿和心脏,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地方。如果说是冠心病、心梗,或许会因为拔牙前使用的局麻药,对身体有些许影响。可病人都上了支架了,还过了半年之久,现在身体很健康,为什么不能拔?
“江医生难得那么自信啊。”
祁镜笑着扫了眼台下,已经看到了几位学生在默默摇头:“不过我看现场还有不少不同的声音,要不我让他们来帮忙解答一下吧。”
起身答话的是之前丹大医学院的谢元哲。
为了一雪前耻,他这次伸长了手臂生怕祁镜看不到,祁镜也乐得给他一次机会表现自己:“谢同学,来说说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做完支架的心梗病人需要长期服用氯吡格雷和阿司匹林。”谢元哲解释道,“拔牙有可能会损伤血管,造成出血。如果这时病人正在长期服用这些药物,很有可能影响血液凝固,引起大出血。”
“那如果病人牙疼得厉害,我们能做些什么呢?”祁镜反问道,“难道就干看着么?”
“我觉得可以让心内科医生停药几天,恢复病人的凝血功能。”谢元哲答道,“其实我在门诊工作时就经常遇到这样的病人。”
“门诊医生答应了么?”
“没有。”谢元哲无奈地摇摇头,“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无奈,因为一旦答应,病人任何心脏上的问题都会归结为心内科医生的停药。”
祁镜点点头,觉得这个答案还不错,同时看向了江玲:“怎么样,江医生,谢同学的理由够充分了吧?”
江玲确实没想到心内科上支架还有这些后续操作,但她同样有自己的应对方法:“是我欠考虑了,但在拔牙的时候我也做了血常规和凝血功能检查,病人包括血小板在内一切数据都是正常的。”
“哦?这倒是挺有意思的。”祁镜又看向了谢元哲,反而成了看戏的观众,“江医生这个做法有用么?”
问题像皮球一样被谢元哲丢给了江玲,又从江玲的手里飞到谢元哲头上。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出于对临床工作的谨慎,依然不同意这么做:“我觉得如果真的要拔,还是要让心内科医生停药,不然就等一年双抗凝服药期结束后再拔。我想只要好好和病人解释,他们还是能分清命和牙到底哪个更重要。”
这个答案其实回答得很牵强,让江玲不满意。
她只是个住院,但在门诊拔牙次数也不少:“双抗提升的出血风险肯定有,但几率在40-50%,表现为凝血功能障碍。既然问题出在凝血上,那我监测凝血功能不就行了?况且拔牙就算碰到了血管,这点出血量完全能止住。”
谢元哲对心内科在行,但对牙科实在不熟。
所以说到这方面,他只能反复提及出血的后果,完全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
两人争执不下,又“打”了几个来回,最后只能由祁镜来稳住场面:“你小子怎么就说不到点子上呢?老是说临床要谨慎,却不说为什么?怎么让别人信你?还有你,作为牙科医生,难道不知道拔牙会死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