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辞归把这些日子临江营来的每一封战报都抱了过来,战报放到案上,燕燎一封封翻阅着。
望着燕燎喜怒难辨的英朗面庞,叶辞归小心问道:“王上是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燕燎没搭理叶辞归,直到看完了最后一封战报,把堆成一叠的战报推到手边,燕燎才抬眸看向叶辞归,问他:“你知道行军最忌讳什么吗?”
“?”叶辞归被问的一怔。
他心说行军忌讳其实还蛮多的,王上忽然问这个,肯定不是真的在问什么忌讳,而是在针对徐少浊和徐少浊所在的临江战场。
叶辞归想了想。徐少浊是勇武之辈,立下战功赫赫,很得王上信任。可要真要是说,叶辞归觉得徐少浊还是太年轻,血性过甚,理智不够。
那忌讳的当然是冲动和鲁莽。
叶辞归懂了燕燎的意思,说:“王上是怕徐将军又会冲动行事?”
说着叶辞归叹道:“确实。就拿陈塘一战来说,当初徐将军被安军困在陈塘,没等到方将军率兵支援,便不要命地和安军血战,最后竟然还胜了,以少胜多险胜了安军赢得了陈塘战役…”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叶辞归现在想到还是后怕。
“那可真是冒险,除了王上您,恐怕没有谁能在那样的绝境里逆风翻盘以少胜多了吧?不愧是打小跟着您的人啊,后怕的是徐将军真差一点就没了命,横着被送回来,直躺了几个月才能下地。”
叶辞归瞥着燕燎的神色,心说真是什么人带出来什么兵。不过那次显然把燕燎也气得够呛,徐少浊刚一能下地,就把操建常水营的事交给了徐少浊。
燕燎说:“为将者不能贪生怕死,少浊总能打赢以少胜多的翻盘仗,是因为他心中无惧。”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每每都抱着赴死的信念去征战,这样的气势是不容小觑的。”说着燕燎话锋一转,带了几分冷意:“但正如你所说,那小子太冲动,尤其还喜欢乘胜追击。”
叶辞归一点就通,沉吟道:“您的意思,莫非吴军有什么诡计?”
燕燎冷笑着扫了眼堆在手旁的战报。
“摸清水防后对阵,第一日是小捷,第二日又是小捷,第三日,也就是今日,还是小捷,且晚不归营随时准备主动进一步攻占…莫非常水营里本王的将士,没一个觉出不对劲来么!”
说完窄袖一挥,这叠战报狠狠地摔向了地上。
“王上息怒!”突然的发难把叶辞归吓了一跳,他惶恐地折膝跪了下去。
燕燎又是一声冷笑。
看着被摔乱的战报,叶辞归冷汗直流,试图分析说:
“常水营一路攻到姑苏临江,势如利刃不可阻挡,到了临江,姑苏大军应战,正逢黄梅雨季,常水营不适应也是在所难
免…但这么些日子过去,军士们适应了环境,又在齐先生的筹谋下寻得转机……”
燕燎听不下去,打断了叶辞归:“本王若是吴将,一定会伏兵于堤堰,再诱敌深入,后发制人!”
叶辞归:“……”
“速速传信给临江营,让徐少浊把脑子里的水给放干净了,睁大眼睛冷静下来看清楚局势!”
没有人会怀疑燕燎在战事上的才能,叶辞归不敢耽误,立刻领命出去准备办了这事。
然而,燕燎没有想到,他便是觉出了不对,也还是晚了一步。
传去的信并没能送到徐少浊手里。
临江燕吴两军大战,信在次日送到临江营,由兵卒送去前线时已是战酣,兵卒寻人报信时被一箭射穿,那封信随着兵卒入水,一同沉进了冰冷的江底。
——
临江吴营,谢司涉支翘着腿搁在长案,嘴里哼着姑苏小调仰头靠坐椅上。
有兵卒请示后掀开营帐进来,禀报说:“谢参军,田帅和燕军陷入激战,且已经成功诱得燕军逐渐深入,两军离堤堰越来越近了!”
谢司涉听了兵卒带来的消息,伸手把摊在脸上的地图抓了下来。
地图被轻轻捏在指尖,谢司涉笑着说:“徐少浊那狗东西,田帅开始领兵他恐怕还在吃奶,就凭他也想跟田帅斗?下辈子吧!”
兵卒喜悦,行了个军礼:“天佑我军!”
“只是…”谢司涉抖着腿,狭长双目里的光忽明忽暗。
只是说实话,诱敌深入的计划,他没想到会进展的这么顺利。毕竟,他虽然不怎么看好徐少浊,但常水营里还有齐熬在不是么。
齐熬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啊……
难道说,齐熬和徐少浊发生了争执?徐少浊不听齐熬的,非要一意孤行?又或者,齐熬出了什么事?
“……”握在手中的地图上指痕加重,谢司涉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问兵卒说:“平苍城那边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