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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尘埃落(4 / 5)

从始至终,桦音连看都没看我,他说:“你如愿成了仙妃,现在,整个飞霄宫都是你的了。”

“桦音!”我猛地站起身,我拉着他的衣角,“你就不能停下来,看我一眼吗?”

我说:“我一直想告诉你,你的鳞片很漂亮,你什么样子都很好,我都喜欢。”

他停住步子,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他会回过头,会与我重修旧好。

可是,他没有。良久良久,他终于说:“你已经不是我在天河救下的那个少女了。”

我终于意识到,我做得最错的一笔,就是杀了素绾。

谁能比得上一个活在他心里的死人呢?

谁也不能。

我将玉清真人送我的镜子拿出来,我第一次看了镜中的自己,我发现我的眼珠是红色的,就像盖了一层薄薄的血水。

我很聪明,终于用我的聪明得到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真正的纤月已经死了,在放火烧了翠岭山的那个夜晚,她就已经死了。活下的这个空壳,只剩下复仇与贪婪。

在那以后,我常常能梦到素绾,她瞪着眼睛,浑身都是血,她质问我:“你为何不能放了我,你为何一步都不肯放了我?”

我从梦中惊醒,醒时一身冷汗。

那段日子,我也能梦到翠岭山,梦到黄色的雏菊花骄傲地朝着太阳开放,我梦到溪水流淌在山涧之中,那年我还是十五岁的模样,我站在被风吹乱的芦苇荡中,黄色的衣衫随风飘舞,我看到那个穿着月白色衣裳的神仙朝我走来,他说:

“你看这芦苇花,像不像夏日的雪?”

·瑶歌篇·

从始至终,我就像一个看客一样。

我应该是这天底下最矛盾的女人吧,我那么爱慕世子,却心甘情愿地把他推到素绾怀里,我可以什么也不求,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边就很开心。

其实,从他第一次带着素绾回鹿城的时候,我就看得出,他爱她。

我问他:“世子为何不把逆鳞拿回来,或者和她承认这片鳞是你的?”

“我愿是想着,把这片鳞推给桦音,等到取回逆鳞的时候,心里或许能少一分谴责。”他说,“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似乎比想象中更喜欢这个丫头。况且她说过,就算没有这片鳞,她喜欢的依旧是桦音。”

我叹了口气,再不多问一句。

那天世子出手伤了她,我们逃回魔界,我看世子呆呆望着雪飘来的方向,他说:“或许我做错了。”

“总有一天她会懂。”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男人的动作诠释着我对他的情谊。

我宁愿他永远发现不了我对他的喜欢。

“倘若你觉得解释不清,可以让我去与她讲。”我说,“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她一定会信我。”

“不必了。”世子摇头,“她永远不懂,也好。”

他说:“我倒希望她爱得单纯,恨得也单纯。她叫了桦音那么久的恩公,如果连桦音也是骗她的,那她得多伤心啊。”

我替世子不值,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说。我精通掐算天机命数,这个结尾是注定的。

但我一直不相信天道的残忍,我以为,素绾至少不会杀了他。

初九那天下了大雪,我明明看出素绾眼中的杀机,却没有阻拦。我以为世子可以招架得了她,我以为,他们可以说通一切,可以破镜重圆。

不秋殿的大门倏然打开,我只见素绾一人。

这个最不好的结果,我已经猜到了。

你知道那时我在想什么吗?我想,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傻的女人,为何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却唯独不愿意相信沧弈,相信这世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人?

桦音没有死,谁都没有死,死的只有沧弈。

我们都被骗了。

其实我曾不止一次地提醒过沧弈,不仅因为我算出了一切,更重要的是,素绾连看他的眼神都和以前不同了,他怎么会瞧不出来呢?

他只是自欺欺人。

在人间的时候,素绾来到并南王府,她用信鸽给桦音传信,其实他全都看到了。他气的不是素绾背叛他,而是因为素绾的背叛,害死了栾令。

我也不止一次地对世子说:“你实在是一个矛盾的人。”

“这就是下场。”世子说。

我记得我们初见那日,他拎着我的耳朵,说:“这么肥的兔子,是主动来给我加餐吗?”

“不是不是,我心悦于你,所以千里迢迢赶来嫁给你。”我说。

“你这讹兽,为了活命就满口胡诌。”他把我放回地上,指着我道,“以后不许再扯谎了,听到了没?”

他又想了想,说:“我还缺一个护法,要不你就留下给我做护法吧?你放心,以后有我,你再也不用靠扯谎活命了。”他揉揉我的头。他的手掌很暖,很温柔。

那天在鹿城,穿过纷乱的人群,我看到他的目光停在素绾身上,满心满眼,都是笑意。那么好看的一双眸子,笑得像是月牙一样,弯弯的,可爱极了。

我什么都看得出。

既然世子这么喜欢你,那我也勉为其难地喜欢你一下吧,我想。

我甚至不敢相信沧弈已经死了,总幻想着他还活着,还能出现在我面前。

他用一缕残魂支撑着,陪在素绾身边,他看得到素绾的喜怒哀乐,素绾在茶楼听书,说书人讲的那些,他都听得到。

我仿佛能看见他在笑,他看着素绾,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月牙儿。

其实我挺后悔的,有一句话,竟然至死也没告诉他。

时间倒流回万年之前,他揪起我的耳朵,对我道:“这么肥的兔子,是主动来给我加餐吗?”

“我心悦于你,所以千里迢迢赶来嫁给你。”我说。

我想说。

世子啊,这不是一句谎话。

世子啊,从始至终,我都不是一只会扯谎的讹兽。

·沧弈篇·

我一度认为,能控制自己的情感,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将一朵芙蓉花和一朵虞美人放在一起,午后的阳光暖和且缠绵,穿透母亲袖口薄而轻盈的衣摆,她温温柔柔地对着我笑,问道:“弈儿,你更喜欢哪一个?”

虞美人鲜红活泼,我一眼就看中了它,可是踟蹰许久,我最终选了那朵颜色寡淡雅致的芙蓉。

—倘若别人知道我想要,故意与我抢,这可怎么办?

母亲“嗯”了一声,然后极其轻蔑地将虞美人丢在地上。她把芙蓉花交给我,说:“弈儿,给你。”

我看着侍女上前,鞋底重重踩过虞美人的花瓣,它的汁液凝在地上,仿佛半干未干的血,空洞地向我展示着它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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