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贾琏下去之后,王夫人看向贾母,急急说道:“老太太,你怎么能让他下去呢?”
贾母瞅了她一眼,漠然道:“那你还待怎的?真的逼死他?荣国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你这二太太还当不当了?贵妃的面子,又该放在何处?”
王夫人听到贵妃两个字,气势弱了下去,呐呐说道:“可是,他说的话,也太过离奇了。那么大一笔财物不翼而飞,任何人都没有发现,这怎么可能?”
贾母再次端起身边青玉莲花状茶盅来抿了一口,慢腾腾的说道:“我瞧着,琏儿他没有撒谎。”
“可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那么多东西,谁能办得到?”
贾母放下茶盏看向面前的虚空,眼神陡然变得深邃起来:“你我办不到,不代表,其他人也办不到。”
王夫人能主持中馈多年,到底不是蠢人。听了贾母的话,她皱起眉头,细细思索起来。半晌,她悚然一惊,抬眼看向贾母,失声道:“老太太,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与皇家……”
贾母竖起一只中指在嘴唇前,止住了王夫人的未尽之语。她轻叹一声,道:“我虽然年老不管事了,但是外面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太上皇虽然退位,但是插手权力之心没有全部消除。当今几位皇子殿下,长成/人了的,就有四五个。当年夺嫡时候的艰险,还历历在目啊!夺嫡最需要的是什么?一是人手,二是银钱,缺一不可。林家这么一大笔绝户财,是人都会动心。我们,还是太不小心了啊……”
王夫人脸上惊疑不定,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这件事,是几位皇子中有人动了手?”
“皇家中人嘛,也不一定就是皇子。但是,总跟皇家两个字脱不了干系的……”贾母再次叹息一声,道:“这件事不可以再追究了,否则,恐怕我们贾家会大祸临头啊!”
王夫人一颗心彻底的沉了下去,她抿了抿嘴唇,苦着脸说道:“可是,娘娘的园子怎么办?这可关系着娘娘在宫中的面子啊!娘娘好了,我们贾家也才会更加兴旺。宝玉的将来,也才会有一个着落。如今这么一来,岂不是一切都落空了?”
贾家是个阴盛阳衰的家族,家里全靠女人管着,外面也靠女人撑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算是个奇葩家庭了。
贾母与王夫人口口声声贾宝玉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其实,心里却全指望着当了娘娘的女儿拉贾宝玉一把呢!或许其实她们心里也清楚,贾宝玉要是全凭自己,是没法子有什么前途的。这块宝玉,早就被她们两个人给养废了。
且说贾母听了王夫人的话,沉吟了一下,说道:“娘娘的园子自然是头等要紧的事,不能不用心打理。哪怕是没了林家的钱,也不能敷衍。”
“可是,如今这府里是入不敷出,哪儿能有多余的银钱呢?……我可怜的元春,辛辛苦苦在宫里挨了这许多年,好不容易熬出头来了,我们家里却连个省亲的园子都修不起来,真是丢了她的脸啊……”说着,王夫人掏出姜黄色绣着洁白水仙花的帕子,擦起眼睛来。
瞧着王氏装模作样的神态,贾母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说道:“好了,你也别着急,总能想到法子的。——你手里,不是还有许多银子吗?”说着,她似笑非笑的瞥了王夫人一眼,眼里隐含深意。
王夫人见状,心跳猛然漏了一拍,忙道:“媳妇哪里有什么银子?就是从前的嫁妆,这些年来,一直补贴着,也贴得差不多了。再有宫里,来一次人,就要送一次银子,实在是入不敷出。前几日夏太监来送几盘果子,就拿了一千两银子才肯离开。媳妇这心里,苦啊!外面瞧着我们元春当了娘娘实在风光,可是这内里的苦楚,谁又知晓呢……”
王夫人嘴上诉着苦,心里却在打鼓。当家做主这些年来,她实在是将荣国府的库房搬走了不少。如今贾母突然提起来,莫非,是在敲打自己么?……不怕,哪怕是看在娘娘和宝玉的份儿上,贾母也会给自己留几分面子的,不要紧……
果然,听着王夫人的话,贾母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道:“别提那些了,罢了,左右我这里还有些,如今既是为了娘娘,少不得要拿出来。这样吧,我从私库里再拿十万两银子出来,也算是对娘娘尽心了……我这个当祖母的尚且如此,你这个当母亲的,不能不表示一下吧?”
王夫人心里极其的不乐意,但是,如今也是无法推脱了,只得勉强说道:“那……我便拿八万两银子出来吧,这可已经将我的家底给掏空了……其他的,只能由公中垫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