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的声音低低的,藏着几分暧昧:“二爷的话都是真的吗?”
“骗谁,我也不能骗你……好姐姐,你唇上擦的是什么胭脂?又好看又香,赏给我吃了吧……”
“真的是……说了你多少次了,这个爱红的毛病儿,怎么也改不了……”
假山后方,传来一阵耳鬓厮磨的声音,好半天,才平息下来。而后,袭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还带着几分气喘:“你要我跟你回去也行,只是有几点,你得依我的。”
宝玉道:“别说几点,就是几百点,我也依你……”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喑哑。
“你别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等会儿见了姐姐妹妹们,又给忘记了。”
“好姐姐,我要是忘了你的话,叫我来世变个大乌龟,天天在你家门口守着……”
袭人噗嗤一笑,道:“第一点,姐妹们虽然亲热,也该有个分寸。哪儿有不分白天黑夜闹的呢?第二点……”
袭人还在说,黛玉却不想再听了。两个人默默的离开了假山,穿过回廊,继续朝着屋子那边行去。黛玉慢慢的走着,低垂着头,始终一语不发。但是单薄的肩膀明显垂了下去,整个人透着一股萧索的气息。
她不说,紫鹃却忍不住开口了:“袭人的位置,在他心里很重啊!”
黛玉低低的说道:“袭人从小伺候着他,最是细心体贴,自然是份量很重的。”
紫鹃道:“袭人此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黛玉抬起眼来,诧异的看向紫鹃:“此话从何说起?袭人她,不是上下人等提起来,都是称赞的话吗?”
紫鹃微微笑道:“一个人又不是银子,怎么会是个人都喜欢呢?能做到这个程度,该有多深的心机才行。姑娘你想过吗?”
黛玉闻言,一脸的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倒也是……”
紫鹃道:“何况,先不说她这个人到底是真好人还是假好人,但说爷们儿身边有这么个从小服侍到大,对爷们儿身边大小事一清二楚的贴身丫鬟。将来等爷们儿娶了妻,她能对这个妻子造成多大的威胁,有多么的膈应人?宝二爷犯起混来谁的话都不听,却还是能听进去袭人的二三言,这不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吗?”
黛玉吓得脸色发白:“不至于如此吧……”
紫鹃摇摇头道:“非常至于。姑娘你看看赵姨娘跟二太太是如何相处的,便知道,妻妾之间,是天生的敌人,绝大部分是无法和平相处的。袭人但凡有几分不好的心思,时不时的在男子耳边挑拨几句。他便是一次两次不听,那么三次四次无数次呢?天长日久下来,会是个什么情况?”
黛玉听着紫鹃的话,细想起来,不禁双膝发软,一下子在廊边长椅上跌坐下去。鬓边,赫然已经浮现出一层薄汗。宝玉那个人她最是深知,是个耳根子软的。紫鹃说的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到了那个时候,婆婆不喜欢,丈夫不理解,那个妻子身在这府里,不是就跟身在地狱里一样吗……
她坐了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说道:“我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紫鹃细细的打量她的脸色,道:“姑娘真的不要紧了吗?”
黛玉点头道:“嗯,没事了。再不回去他们该来找了,是传早饭的时候了。”
黛玉起身,两个人相携着朝着回廊尽头走去。园子里依旧香飘绣带,笑语盈盈。谁又知道,藏在这锦绣繁华中的冰冷与无奈呢?
时间一晃,转眼间到了二十一日这一天。今日是薛宝钗的生日,贾母特特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替她做面子,过生辰。
紫鹃闻得此事,不由得捂嘴笑了起来。此时房中只有她与黛玉两个人在,黛玉便笑着问道:“你这是笑什么?敢情想到要吃酒席,这就高兴得合不拢嘴了?”